城内发生大事,人心惶惶。
安逸氛围消失无踪,城里各处更多护卫巡守,夜夜积极。
皇甫清前几日遭刺客暗算,若非夏侯玉正巧在旁,怕是让人一举得手。
护卫府怎能容忍刺客在眼皮底下逃出升天,且因家主夏侯玉与太子关系密切,府邸就算人力有限,护卫一个个自愿往街上站岗。
人多,疏而不漏。
影忡忡,月下摇曳,几道身影夜里穿梭、奔逃,刺客们被迫城内逃窜,几日不得离开。
「南!」压声指挥,状似带头那人对城内熟门熟路。
黑影迅速转向,往南窜去。
忽然,前方不远又有一道影,不过眨眼又消失无踪。
带头本还以为错看,一个迟疑,身後便传来痛呼,一个同伴殒落,更引远方护卫闻声而来。
「殁影!」大名鼎鼎,几人苍白脸色更显难看:「别停!」本以为这次定能脱身,却在最後功亏一篑。
所有人不敢大意,直直向东。
身後时不时飞来绳爪干扰,带头那人咬牙低咒:「该死!」几次变换手势,其余黑影窜上跃下、眼花撩乱,但明眼人都能分析,几人主要方向依然未变。
频频回首,身後殁影犹如鬼魅。
黑衣人身法不如殁影灵利,但也勉强得以闪躲。
人影本还足有六七人,几次拐弯闪神就有一人被殁影袭击,仅剩三四人还能跟上速度,带队见状冷汗涔涔。
几个拐弯,已不闻身後有人离损,还想终於甩脱,众人方跨南门,前方密林又有人影矗立。
「好快的身法!」眉渐凝重,带队不得不佩服对方竟能赶在自己之前到达此处挡路,拱手:「殁影,你我本是同源,今日何苦相逼?」
「同源?」回应一串嘲讽笑声回荡,绳爪已然祭出:「盗亦有道,别把我们相提并论,畜牲。」话落,一道长影犀利而至,铁爪已然在面前。
铿锵剧烈,黑衣人慌忙格挡,面对殁影鄙视的言词,大动肝火。
「小小窃贼竟敢与我作对!」本想两人都是与夜作伴的身份,还想以长辈身份拉拢,怎知对方如此自负:「敬酒不吃吃罚酒!」爆喝一声,手中弯刀一分为二,一勾、一砍,削绳断爪,可见弯刀锋利。
殁影暗暗惊讶,但也未有多惧。
灵巧身法面前,只要追不上他的速度,任何攻击都是无效。
手掏怀,瞬间弹出一只火药珠,砰声骤响,林前一阵闪光。
「你!」刺客讶异,没想到殁影此时竟泄漏他们踪迹。
「在等护卫府人过来前,由我陪你们玩玩。」而後,缠斗不过盏茶功夫,几名刺客气喘如牛、额上冷汗如瀑。
等皇甫清率众而至,只见一人灵巧闪躲护卫围捕,在人潮中犹如脱兔,他还搞不清楚眼前情况。
「怎麽回事?」
「禀告殿下,貌似刺客被殁影拦下。」一名队长恭敬报告所见。
他们一行人依光前来,本还震怒,以为殁影与刺客联手袭击太子,但渐渐发现,两方人马竟在缠斗,而殁影更能牵制对方。
等护卫队伍正式围剿、滴水不漏,殁影才抽身欲离,而一干刺客却显得体力不支、气势低糜。
显然是殁影替护卫府拦下了刺客。
「这倒稀奇。」见刺客几乎捉拿,仅剩带头那名仍在坚持,皇甫清无所担忧,驾马几步上前,朝着人潮中如游鱼灵活的殁影喊道:「本座从未想过这句话会说出口,但,多谢。」
闪过几条绳索,一跃而至。
皇甫清没想到殁影如此大胆,竟往自己身边靠来,心里大骇,瞬间也猜不透殁影是否与刺客有关。
而护卫府众人则怕殁影忽然发难、对太子不利,不敢断然上前。
「你可欠我一笔人情。」
笑里不藏杀意,这让皇甫清顿时安心:「你有什麽要求,本座尽力达成。」
「上次迷药,可是你的?」
「呃……」声音不小,皇甫清微微一愣,发现周遭众人看自己的眼光古怪,也只能乾涩苦笑,点头承认。
「可有带在身上?」
「……有。」总说有备无患,皇甫清本次出宫未带贴身,食衣住行全由夏侯玉包办,一身家当除了贵重佩玉,就剩这麽一瓶迷药在怀。
「给我。」豪不客气。
「……」他还迟疑,但想到方才自己大话已明,再怎麽推却显得他言而无信:「给。」一瓶瓷白扔去,他隐隐觉得心疼。
虽说迷药下三流,但他皇甫清是何人?
就算是下三流的东西也是一品一。
当初就怕殁影不上当,特地寻来这份无色无味的迷药,花了他不少银两,虽说身为太子不缺的就是银两,但寻找所花时间却是一去不复返。
现在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他自然有些惋惜。
「谢了。」殁影清楚看见皇甫清神色有多难看,很没良心地一阵大笑,才转身、又施展几个游窜,在人潮追捕下,更衬身法高明。
「唉……花费大半年,竟给他人便宜。」惋惜不已。
此时夏侯玉才迟迟而来,但皇甫清倒未见怪。
这兄弟死穴外人不知,他却清楚,大致与人交代几句,便准备收兵,只是迷药一事,关乎颜面,打死都不提半句。
一干刺客被押入护卫府密室,夏侯玉一人一人审问,豪不留情。
一人被押至前堂,牢内的人单独隔开,烛光摇曳,看不清夥伴究竟被如何对待。
时不时可闻哀号回荡,偶尔有短暂沉默,或低语、或威叱,一个个押出去的刺客没一个回来。
最後仅剩那名带头。
「夏侯玉!你好狠!」夥伴有去无回,哀号後的沉默,隐隐可闻重物於地面拖行,可想而知那些人下场如何。
他们一行人全都是死士,不怕死、不惧威胁,而夏侯玉竟能逼至他们忍不住哀嚎,可想手段残忍。
「当你们敢在护卫府前刺杀太子殿下时,就该清楚我的能耐。」夏侯玉脸色阴沉,牙白的袍衣洒满鲜红,映得他此时犹如罗刹。
「轮到你了。」
「嘶……」
夏侯玉语气淡薄,但随烛光,刺客竟从夏侯玉眼中看见残虐至极的光彩,他忍不住抽气,打脚底寒上头顶。
盏茶过去,悬梁的哀号,听得皇甫清都觉得肉疼。
夏侯玉什麽话都没问,就是一股劲折磨。
断骨、削肉,各种酷刑让皇甫清都觉得,皇宫里刑房门卫看了肯定也自叹不如。
凶残。
岂是这二字得以形容,过之而无不及。
黑衣人早悬着一口气,求死不能,再痛,也喊不出半点声音。
但夏侯玉依旧半句未问。
皇甫清觉得情况不妥,忍不住开口:「兄弟,你这问话呢?还是迁怒?」
「迁怒。」冷声盖过,在场几人狠狠抽气。
就连还耐着一身痛苦的刺客也忍不住哀号。
若说他今日是死不招供,死得还有骨气,而夏侯玉竟连问话都懒得问,堪堪迁怒他们,明摆表示他招不招供,夏侯玉全然无所谓。
今日遇上杀神,只道死得极度憋屈。
「你这麽办事?」皇甫清也懵了。
「他们全是死士,怎麽折磨都不会说,不如让臣泄气。」近几日,他满腹怒火可无处发泄。
众人又是一阵狠狠抽气,而後宁静。
此时一名下人赶来通报,暂缓黑衣人的死期。
夏侯玉与之交谈几句,便转身匆匆离去。
皇甫清见他面色凝重,不多干扰、未有见怪,跟着夏侯玉一起离开。
而悬吊前堂中的刺客,还一身血淋淋垂挂、半死不活,没有人敢将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