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夏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颇正常的女生,裙子热裤照穿,头发留过长也留过短,硬要说的话不过是性子不那麽娇滴滴、身高不那麽娇小迷你,可好说歹说一米六三,也不超过是吧?
可总觉得别人不这麽想。
巩夏侯拔下耳机,看着眼前两位欲语还休的学妹。
她曾经很认真思考自己出了什麽问题,否则为何一路活到十七岁,追求者用卡车载还好几车,甚至男女不拘,可竟全部都是年纪比她小的,毫无例外。
倒不是说她恐同或对年纪小有什麽成见,只是每次往告白者旁边一站,总觉得自己倒更像是个超级汉子。而对方若是女的就是像个洋娃娃,男的更清一色属於文静瘦弱型,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嘴角微抽,还是礼貌地微笑:「请问找我有什麽事吗?」
两个长相一看就是男生捧着爱的小女生互望了几眼,其中一个小声道:「巩学姊,我们想参加吉他社。」
她困惑地啊了一声,搔搔头:「这你应该找社长,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年三班的,我已经一学期没参加过吉他社了。」她好心提醒。
「可是听说学姐跟社长很熟,可以请学姊帮我们传达一下吗?因为第一次迎新没有去,现在去打扰好像有点怪……」其中一个学妹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羞赧的样子实在让人怎麽看怎麽不舒适。
哪里怪?还有谁跟社长很熟了?请她这个只参加过半学期,连社费都没缴的人帮忙才怪吧?
她无奈地叹气,道:「我跟社长不熟,下个礼拜似乎有二次迎新,你们可以去公告栏看看。」说罢她挥挥手就要离去,其中一个学妹竟拉住她,说:「学姐,这个给你。」
她又是一愣,两个学妹却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剩下手里一颗闪亮亮的金莎和一张祝考试顺利的加油小卡。她扶额,这是什麽意思?要送至少是一条三颗吧?她瘪嘴,随手将金莎塞进包里就往宿舍走。
晚间的校园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一个长相清秀的学弟正好从大楼内走出,看到她时一愣,随後几乎是用飞得逃离她眼前。
「……」巩夏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记得那个学弟,在高一群也是颇具盛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白白嫩嫩的模样儿看了实在秀色可餐。
据说他国三时高中部吉他社在他们活动中心表演了五分钟,巩夏侯弹吉他的神情便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憋了两个礼拜直接冲到她宿舍门口跟她告白。
当然她拒绝了。
说实话,她梦想的天菜一直偏向稳重大哥型,硬要说的话小胡子大叔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这也是为什麽她到现在都还单身的原因。而学弟被她拒绝後,华丽丽地在她眼前泪崩,接着便十分具有艺术气息地边哭边跑走了。
为了表示愧疚,她下学期立马脱离吉他社,甚至连积欠已久的社费也懒得缴。反正根据她好友的线报,在她迎新表演那次後,一堆慕名而来的学弟妹让吉他社入社人数暴增三成,社长社费收到手软。
到底是哪里来的「慕名而来」?巩夏侯不解,一时又想起了自己情路上的坎坷,经过厕所前忍不住走进去照了照镜子。
就是个正常的少女心态,她戴褐色隐形眼镜,头发紮成马尾,身上的运动服外套跟所有人一样拉得高高的,配上脏了也不会被发现的经典黑帆布鞋。
很正常啊,不帅啊,而且,要说的话也还长得满可爱得吧?她直盯着自己的脸十分钟,还是无解,叹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宿舍。
她最近实在很郁卒,被好友逼着看了恶俗的少女漫画外兼几部偶像剧,整个激起了她的少女心。里头的男主角还全是温柔知性的哥哥型,也就是她最吃的那一类,搞得她这几天气场完全走怨妇路线。
包里的铃声响起,她一手接起手机,另一手开寝室门。
「夏侯,你父亲老板帮他升职了。」继母的声音带着喜悦,巩夏侯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对这个爱钱的继母,她实在谈不上喜欢。手机那头的人听她没反应,顿了下才又继续道:「老板升你父亲作北区分部经理,所以我们要搬家。」
巩夏侯这才停下手中脱运动服的动作,皱皱眉:「又要转学?」
「嗯,已经帮你办好鼎欣高中的转学手续,明天就可以去注册。那间高中虽然是私立,却是北部最有名的贵族高中。」继母兴高采烈的语气没感染到巩夏侯,良久後她才又嗯了声。
「明天七点会派车去接你。」说罢电话便挂断了。巩夏侯看着一片寂静的手机,良久後连衣服也没换直接躺上床。
又要转学,她有些闷。从小到大因着父亲的工作,最短纪录不到一个月,最长两个学期,她就得换一次学校。
门被推开,一脸倦容的好室友换下身上服务生的衣服,直接挤开她在她身旁躺下。「累死了,遇到个机车客人,要不是老子这礼拜薪水还没领肯定揍到他哭爹喊娘。」
巩夏侯回挤了她一下,不满地抗议:「谭姬你臭死了,别躺我的床。」
一旁的人鸟都不鸟她,打了个呵欠:「反正你明天就要走了,借躺一下纪念纪念。」
「……你怎麽知道我要转学?」
谭姬这才坐起身,倒了杯水喝。「你今早先出门,转学证明我就帮你收着。」她指指桌上一个牛皮纸袋:「你妈还打给我叫我别打主意让你留下来。」
巩夏侯啧了一声,她继母还真是神通广大,连谭姬跟她最交好也知道。她把包里的金莎丢给谭姬,道:「真不留我?不留我以後就没有我小粉丝的礼物可以分红了。」
谭姬斜眼看她,一时没说话,良久才移开眼:「你妈给了我一小笔钱,说当是谢谢我照顾你。」
巩夏侯一听委屈地瘪嘴:「你再缺钱也不能把我卖掉啊──况且明明就是我在照顾你,我还会煮饭给你吃欸!」
谭姬低下头,低声道:「我妈最近又赌了一笔债,下个月初前得还。」说罢扯出了一个笑容:「反正台湾也就这麽大,总事会再见的。」
巩夏侯翻翻白眼:「失去一个会弹吉他、会煮饭的完美室友,你会後悔。」
谭姬看着她,最终呿了一声,说:「我是为你着想,你不是一直说想找个温柔大哥情人?你可以去新学校重新开始,毕竟在这里你注定吸引的是学弟妹的份。」
巩夏侯一听又郁卒了起来:「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谭姬很认真地看了她几眼,点头:「问题不小。」
巩夏侯欲哭无泪,啜泣道:「我觉得我还颇少女啊,怎麽都没人说我美啊?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跟你没完──」谭姬看着黏在她身上的女人,嫌恶地推了推:「反正帅哥该会的你都会了。」
巩夏侯不满:「这是性别歧视,谁规定会打篮球会弹吉他不能是正妹?」
谭姬看巩夏侯是真的很忧郁,难得发了慈悲心想给她解惑解惑:「这麽说好了,你的帅是一种气质。不认识的人看你就是一座山,走稳重知性路线,真正那种大哥哥型的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独立的角色,再不就是自卑心,反正你就是不需要他们也可以活得很嗨的类型。而学弟妹嘛,你知道,青春期的冲动外加这年头大家口味不一样,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巩夏侯认真地思索了阵,把长发抓成两个矫情的马尾靠近谭姬,问:「王子和公主,我是哪个?」
谭姬想都没想:「王子。」说完拍了拍她的肩:「支持多元成家。王子和王子也可以很黑皮。好了,我要洗澡了,明天早上还得早起。」
巩夏侯瞪着她的背影,哼了声就闷进被子里,假装没听见谭姬意味深长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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