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来了呢。」孙权缓缓转过身,步伐轻松地朝着我走来,样貌堂堂,容装端正,却见孙权拧着脸色,眼光含愠似火焚点燃,肯定是动真格了,孙权很不满我在食堂上冲撞了他。
我低着头眼光忽地很茫然,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响声,语气难得谄媚,「二哥呀……」
「嗯?还有理由就说。」孙权双眼精明地凝着我此刻的手足无措。
「不过──我也不会采纳。」孙权紧接着又说,那表情简直比豺狼虎豹还更让人心畏。
我吞了吞口水,放弃挣扎,内心已举着白旗向孙权投降,哑口无语地愣在一旁,不过半刻的停顿,孙权语调又转为平静,「没有理由?是吗……」
「倒是二哥对阿香在食堂说的那番话,很感兴趣呢……」孙权难得端起笑意迎人,我却不禁全身冷了三分意。
脚步默默朝後退一步。
深呼吸,吐气──难得,难得真心启口,「二哥,我是真不愿嫁给陌生人的。」
「我知道。」
「可──阿香,你还记得在列祖列宗、大哥的面前,说过了什麽话麽?」孙权清晰着字语,笑意乍时散尽,仅留个冷淡眼神慑人。
恍惚间,孙权这一席话让我想起,上次在佛堂上对着大哥、对着孙家的祖先所发的话,心螫一顿,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孙权,话说得零碎且激动,「你…你、你…怎麽能‥…全都混在一起谈了……」
孙权一听,眼神闪过一丝讥笑,「哦……那该如何算法?」
「当初这可是你所许的话,二哥可没拿着刀逼着你去发誓呢──这一切,全都是你自己愿意的。」孙权过份冷静地说着一字又一字,眼角多了份狡诈,像是在嘲笑我的好骗,他满身尽染着阴凉的气息,冷得我动弹不得。
我蜷着手,憋着一口气,强压下心跳加速跳跃的起伏,气很喘,话很呐喊,「是不是?就算我同意与否,你都会把我嫁给刘备啊!」
「是。」孙权锐利地看着我,说得坦白无惧,那自傲无畏的模样,更发衬得孙权将大权运筹帷幄,彷佛一切脉络进行皆在他的计谋之中,我跟旁人都只是他计谋中的一颗棋子,我,这名为孙尚香的我,只是比其他人还要更重要些,更有用处些,毕竟──孙尚香是孙权的妹妹,孙权是孙尚香的哥哥。
我像是顿然间失去力气地反问着,内心的混乱将我的理智埋没,「那又……何须问我的意愿呢?」
「因为,刘备。」孙权回得直接,自信昂然,丝毫不畏惧我可能会说漏的风险,我偏着头努力地想,努力地将拥有为数不多的记忆翻了又翻,左想想,右想想,都只知道,刘备最後会来江东和孙尚香拜堂成婚。
「为什麽?」我冒险地问,问得胆怯。
「刘备手上握拥不少将士群谋,二哥需要,整个江东也都需要。」
「前线稍来的捷报已抵三日了,纸上写着北方已经完全沦陷了,这是何等危急,阿香可否知晓?」孙权问着,表情多了分深层,眼光凉薄地盯着我瞧,明讽暗刺地想告诉我,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逃不过好奇心促使,硬着头皮问了出口,「不知道,二哥要跟我说吗?」
「在三日,只要在三日──曹操便挟数十万军力抵江东,到时,这里,都要成了一地火场,你可明白?有多少人民要因此迁徙流离,居无定所,过着比蚍蜉还低贱的日子,孙尚香──你知晓吗、你痛苦吗。」孙权字字句句皆是铿锵有力,字里行间带着一把锐利刀刃,横冲直撞地一击又一击刺在我心上,我一个无力招架,脚步又是往退了三步。
「孙尚香,二哥便要你彻底明白一件事情,你身上背得不只孙家一世荣耀,还有万万千千的人命,要生还是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最後,不论你愿意与否,二哥为了护住江东,必定舍你──」孙权话一说完,挥甩披风,冷淡地转头离去,仅留下一个决绝强硬的背影,透着月光柔和晕染,一丝夜如寒凉水,凝着霜风侵袭。
顷瞬间──我全身却使力不得,孙权那几句话不断地在我脑中播着,心理压力积累,压得我很沉重,我憔悴地推开了门,紧关着房门,房内还点着荧荧红烛,灯火冉冉晕色,我循着亮光朝榻上奔去,迅速地将鞋子脱下,躲在被窝内,耳边却是不断重复孙权的话语,余音不散,弄得我惊慌难眠,他的字字句句皆是把我当作箭靶拿来使,我根本半点都作不了任何抉择。
呵──孙权,可真是孙尚香的好哥哥呢。
相较刘备出其不意地邀着我一起欺瞒所有人,联合假婚,刘备的谋略及勇气是比孙权的果断狠决又更不同层次,真是庆幸我在更先前时後,就已向刘备的计划妥协了,不然,我怕,我很怕,孙权强悍的作风会把我逼得走投无路。
闭上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寂寞,我该在何处能寻觅一丝希冀?身边能倚靠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对自己特别温柔的太史慈都去了前方战场,我还有谁?还有谁可以暂时当作港湾靠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