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为了痛苦停在原地太久的人,不出一会,她马上又恢复精神,奔跑在清晨的街道上,加速的心跳感让她更确定了一点──她喜欢,喜欢这里的于辰修,愈来愈喜欢了。
她一口气跑回医院後,发现于辰修并不在病房里,而于辰仲还呼呼大睡着,很好,一切都在计画中。
她深吸一口气就跑过去摇醒他,「阿仲、阿仲你醒醒!」
「干嘛啊……」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还搞不清楚状况。
「阿仲……你、你冷静点听……听我说。」
「怎麽了?」看到她的表情,他也紧张起来,混沌的精神马上苏醒。
「你哥……你哥他……他说,都是因为他在这个家里,才害你这样,他要走了。」
「走去哪?」
「去到一个你们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于辰仲不敢相信的听着,看着杨颖茵那紧张的表情,质疑着真实性,「你为什麽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呢?」
杨颖茵一听,马上露出受伤以及不可思议的脸,「我无聊?开玩笑?算了,随便你。」
「他走了吗?」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要走了,也许,他还会过来再跟你道别一次吧,别跟他说是我通风报信,都要偷偷离开的人了,不可能还会大方的跟你说要走吧。我只是,不希望你永远误会他下去。」
说着,她就快步离开病房一口气冲到电梯前,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哇靠游卉青,真有你的。」她居然连于辰仲会有什麽反应都猜到了。
其实真正的天才是她吧。
电梯门一打开的瞬间,杨颖茵像小偷被抓到般的心虚,「早安啊……」
「你跑去哪了?」于辰修手上提着早餐,瞪着她,「我很担心。」
「我怎麽可能会有什麽事嘛。」
「你现在又要去哪?」
「我……我下去散散心……」
「又跟阿仲吵架了?」
「是啊。」
他将一份早餐递给他,温暖的触觉彷佛偷偷触碰到她内心般,她悄悄说了句抱歉,假装进电梯後,又赶紧偷偷跑到病房外面偷听发展。
于辰修看见臭着一张脸的于辰仲有点无奈,他们怎麽那麽爱吵架。
「哥。」
「你……干嘛那麽突然?」他这个弟弟也不知几年没喊过他一声哥了。
「你为什麽总是那麽自以为是?」
「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离开之後,这个家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阿仲……」
「我知道以前校外教学还是毕业旅行的那些东西,都是你晚上偷偷替我准备的,我也知道有好几次的音乐会,你都有偷偷来,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我又常常会忍不住妒忌你、讨厌你,我也很讨厌这样的我啊!」
「你干嘛讨厌你自己,我做那些事,不是要让你讨厌你自己的,只因为,你是我弟啊。」他摸摸他的头,笑了笑。
「别走。」
「嗯。」他好像知道,杨颖茵说的特效药是什麽了,真是的,她不知道跟于辰仲说了什麽,怎麽可以欺负一个伤患呢。
但,终於他们兄弟有了一个心灵对话,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杨颖茵的特效药,很厉害。
病房外的杨颖茵,擦了擦那容易泛滥的眼泪,也跟着微微一笑。
这下子,他们三个一定能完成一首,最合作无间的曲子了!
*
于辰修来到楼下要找杨颖茵,本来是想故意骂个她两句的,却在草坪的长椅上,看见一个女孩子抱着早餐一口也没吃,就直接仰头嘴巴张的大大的睡着了。
他走近一看,实在哭笑不得,怎麽有人可以这麽没形象的就睡起来,到底是有没有神经。
他没好气的在她旁边坐下,顺手一拉,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
原本只是个顺手的举动,他却在感受到她那平稳的呼吸後,莫名的紧张起来,他觉得喉咙有点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
一点点的微风,若有似无的将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给吹过来,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她也问过一样的问题,问他是洗什麽牌子的沐浴乳。
难道……
他慢慢的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麽近的看一个女孩子睡觉。
忽然,杨颖茵忍不住动了动眼皮,就这样睁开跟他四目交接。
她瞪大眼睛的看着他,也感觉到自己现在是靠在他身上……原本平静的心跳,已经立刻失控的狂跳起来。
最後,还是她先有动作赶紧坐好,装没事的拨拨头发,「不小心睡着了哈哈……」
「你也真是粗心呢……」
两人言不由衷的对话,让气氛更加奇怪,有一种紧张却又不讨厌的感觉,围绕着他们。
他们同时深吸了口气,试图抚平这份躁动。
「你……」
「你……」
「你先说吧。」
「我、我没什麽好说的,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你以为逃走就不用面对吗?」
「面面面对什麽?」她又没有要告白!
「你跟我弟说了什麽?」
什麽嘛,原来是这个啊。
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于辰修看的狐疑,「你该不会还有做别的事吧?」
「才没有呢!我跟阿仲也没说什麽啊,怎麽了,你们和好罗?」她重新坐回他旁边,为了消除紧张敢还踢着脚,像孩子一样。
「你再装啊。」
「好嘛好嘛……但是结果胜於过程,拜托你就别追问我了嘛。」
「咳……谢啦。」
「我答应你了啊,所以就一定会做到。」
「不管什麽事都一样吗?如果答应我了的话。」
「当然。」
「那麽──」他的这句话,被篱笆外的卡车声给盖过,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
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别再消失了?
「你刚刚说什麽?」
「不说了,你快点把早餐吃一吃,我送你回去。」
「干嘛送我啊,你留在这好好陪阿仲啊。」
「我怕你走路走到一半就睡着了。」
远远的,杨颖茵突然发现有个人一直盯着他们,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那是黄秀琴。
她看起来就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阴沉的站在那不发一语,透着的视线即使这麽远,她也能感到一丝寒意。
「妈……」于辰修也发现了,立刻跑过去。
「阿仲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早上医生巡房有说,还好年纪小,复原的速度应该不会太慢,大概两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
「阿姨……」杨颖茵马上乖巧的打招呼。
「谢谢你啊亚艺,还让你帮着阿修照顾阿仲,你们两个都先回去休息吧。」黄秀琴马上亲切的说着,就快步走进医院。
于辰修露出安心的表情,他也是几乎整晚都没睡,虽然有一半的原因是担心杨颖茵大半夜的,会不会出什麽事。
他们并肩踏着疲惫的步伐散步回去,她沉默是因为她还是很在意──关於黄秀琴老是露出那种表情的原因。
「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麽,别再这麽冲动一个人就冲去做了。」
「咦?」
「想想你会来到这个时空,不也是一个人冲动的就跑出来的缘故?我还真是很替你担心。」
「干嘛担心我啊,我又不会……」不见。
她会不见,随时,也许明天她就不见了,她没把握回去还会不会记得,也没把握,这份心情还能留下多少痕迹。
光是想到这里,那句冲动的喜欢,好像随时都要脱口而出一样。
「于辰修。」
他愣了愣,被突然叫全名,都紧张起来,「怎麽了?」
「我……我……」快说啊杨颖茵!
「你?」
「我觉得啊,我不会那麽容易不见的啦哈哈,搞不好都回不去了呢。」
「如果真的回去又怎麽办?」
「不会啦……」她有点丧气,平常看偶像剧、看学长的热闹,都是那麽轻松愉快的事情,还常常在一旁暗自想着,不过就是几个字,有那麽难说出口吗?等到真的轮到她,她才发现……真的很难。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麽啊?」
「我……对啊,我其实是想说……想说……哇,今天太阳好大喔,走的我都快中暑了。」
「要吃冰吗?」
「不用啦……」
「呐,明天我们把吉他带去医院吧,你也快点加速你的写词进度,都快追不上我们了。」
「哼!信不信我今晚就写完给你看?」
「喔?大作词家要发威了?」
「可恶!我掐死你!」
「哈哈哈!」
他一边闪躲,一边小心着怕她跌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早就产生了一种别的情绪。
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呢?
杨颖茵的心底,发出了这个声音。
她不想回去了,虽然会很想念爸妈、很想念游卉青,可是……如果回去了,她也会很想念这里的于辰修,很想念这短暂的每一个瞬间。
PEA,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它会让人有冲动抛下全世界也无所谓,就好像突然变的无惧一样。
「我想说,我想说的是……」
「嗯?」
「晚餐,你要煮什麽给我吃?」
「你真是个吃货欸。」
「是啊,我就是想吃嘛。」
「赛跑赢我就煮,不然你就吃泡面。」
「喂于辰修,不公平啦!」
她努力的追上,然後就天真的以为,这样跑着跑着,就可以跑赢光速,跑赢一切力量了。
──曾经相距在光年之外的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在时空的夹缝中,说出那句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