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温暖细腻、比其他男人还要来的略小的手,刻意避开用白布紧紧绑住止血的刀伤,有如对待刚出生的孩子般的百般呵护的裹住自己的大腿,耳际传来那熟悉规律的心跳声有如约翰尼斯·布拉姆斯的摇篮曲,身上清香的乳液味彷佛是罂粟花的汁液,使她忘却一切的生不如死,以及肮脏不堪的画面─还有他。
模糊的意识逐渐回复,比起睁开厚重的眼皮,灵敏的鼻子倒是先发出功能,让人头晕目眩的药水碘酒味扑鼻而来,再来是一旁告知护理师以及人们,垂死挣扎後的生命仍然持续存在的心电图机所发出的冰冷机械声。
好一段时间,病房内一成不变的天花板才映入她的眼帘,黑色的眼珠子缓缓往旁边移动,一朵放在玻璃水瓶中的玫瑰花低垂着头,那片片红色的泪水躺在米黄色的桌上,想必它是伤心了好一阵子。
试图举起打着点滴的手,却发觉好像有千斤的水泥挂在手臂上,怎麽也抬不了。宋雃妶连续眨了好着次眼睛,想舒缓眼前的模糊感,不知不觉中只有摆放衣物及棉被的木柜方向,多出了一个扎着包头推着车子的白影,刚经历过完生死风波的心脏突然不自觉得颤了一下,视线回复後才看清原来是来定期巡房的护理师。
「早安,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噢。」年轻的护理师似乎对宋雃妶的清醒不感到意外,家常便饭的聊着天气,手里的工作跟着进行,拿下剩的差不多的点滴换上新的一包。
宋雃妶吞下口水,润润久久未开口的哑掉的嗓子,有气无力的问,「还要几天才能走?」目光回到那朵濒临死亡的玫瑰花上。
护理师有些震惊,准备替宋雃妶量血压的手闻言停了下来,「你只想知道这个问题?」见宋雃妶一脸『我等着你娓娓道来』的脸,她迳自道,「四天下来你都在这张床上度过,你那模特男朋友办好住院手续後就离开了,连等你从恢复室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灰色的压脉带綑在宋雃妶白皙的手臂上,慢慢的束缚到一个极致,「说实在的,他说你是因为切菜切到一半被电视上鬼片的声音吓到,所以一不小心失手,没长眼睛的刀子就这麽硬生生的往腿部刺了下去,但是从伤口看来,上头竟然有残留的风沙,差点那些细菌就让这只脚断送在手术台上,」说这些话的同时,压脉带已经松开,护理师抿笑将它拆开,刺耳的魔鬼毡声毫不留情的发出。「而且如果是在自家受的伤,怎麽拖到血都乾了,人都因失血过多神智不清後才送来,也不是叫救护车是男朋友抱过来的,真令人匪夷所思呢。」露出一抹深长的笑容打理着其余器材。
「做这一行的什麽大伤没见过呢,一段故事总要给人留下遐想空间,那我也不多说了。」宋雃妶皮肉不笑的阖上双眼,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开口,「对了,他不是模特也不是我男人,他是已经歇业的鱼贩。」加上气音的关系,这句话隐含的内容更加神秘,而护理师似乎也懂的看向那朵由孙绍杰托自己带上来的玫瑰花。
「那他未来有机会吗?成为你的人。」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
「怎麽可以这麽肯定?」护理师笑问。
「因为,」宋雃妶使着力气慢慢坐起身,凝视着护理师,「他爱的不是我。」简短的一句话後传来隔壁床的心电图机所发出的悲鸣,「快去吧,他们需要你。」人们的嘶吼的哭喊、丑陋的为财产争吵声,替这个短暂的聊天室关上了永久性的大门。
护理师离去後,宋雃妶颤抖的从水瓶拿出已经去除刺的玫瑰花,捧在手心中喃喃道,「他们就像Titanic里的萝丝与杰克,到死亡之前才能爱的洒脱。」
宋雃妶刻意把这个才起头没多久的浪漫爱情故事美化,不,不能用浪漫爱情故事来形容,而是一命牺牲换取一命的真实事件。
她不知道,未来也可能再见识这场痛彻心扉的悲剧,只是说不定,女主角并不是她。
将玫瑰花丢弃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後,隔壁的骚动不知何时结束,寂静的病房内令他又躺回去冷却的被窝里,陷入浅眠意识当中。真正属於自己以及那些不同世界的人的游戏,现在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