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露重。
昇平宫的宫灯在夜里晃得忽明忽暗,宁素锦披了件外衣在檐下站着,红萸也就提着宫灯默默立在一旁不语。
「那儿是哪个宫的?那般亮。」宁素锦忽然道。
「回娘娘,那是曲终轩,颜婕妤的。皇上闻颜婕妤喜红纱,爱热闹,便令下面司房制了红灯,颜婕妤得了赏赐甚为喜爱,就一直点着那灯,因是红纱制成,所以夜里瞧着隔外醒目。」红萸垂首,小心翼翼道,时不时的偷看着宁素锦脸色。
宁素锦见她这般作态,好笑道:「红萸啊,你可是觉得本宫在难过?」
红萸看着宁素锦平和的目光,说:「奴婢人笨,不懂。不懂娘娘为何要和颜婕妤说那番话,只是皇上打娘娘还在府里时便捧在心尖上,看着就是一对儿璧人,好生般配。後来皇上登基了,人人皆言皇家无情,可皇上待娘娘还是如当初在府中一样。但皇上这月竟从未到娘娘这儿,愣是不闻不问,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娘娘难道不难过?」
「本宫是真不难过。红萸,什麽天子恩宠、名位封赏,本宫并没有你想像的那般看重。」
如果不看重,为何一人在院外站了三个时辰?
如果不看重,为何连花了好些时日才请来的戏班子前来唱戏也了无兴趣?
红萸张了张嘴,终究是没问出口。
宁素锦淡淡一笑,「你认为,人一生里最重要的是何物?後世追誉?荣华富贵?其实你在乎的、追求的、想要的,大多皆是活时带不走,死时带不去。会永远在这里为之炽热的,是你的所思所想。所以说来道去,活着最重要的,不过是图个快活,肉体只是承载你思想的器具,既是器具,何必过於拘束於如何打磨它,就如同你喝一杯茶,你是在乎那茶杯好不好看呢富,还是茶好不好喝呢?喝一杯茶,茶杯再为精致画美,茶水若是寡而腻人,也不过得个糟蹋二字罢了。」
红萸茫然问道:「所以娘娘,是在追寻自己的快活?」
「算是吧……」说到这里,宁素锦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拢了拢外衣。
「和朕在一起,你就这般不快活,还要特地把颜茕推给朕?」赵渊至树後缓步走出,显出身形。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宁素锦的声音冷冷清清,语中是数不尽的疏离,似不曾闻见赵渊的声声质问。
长久的恭身跪拜和僵持,终是换来他一声笑,一声叹息。
他说:「别跪了,起来吧,你身子不好,朕走……便是。」
语罢,也没待她回话,便大步离去。
他走的太快,衣角甚至带起一阵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