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颜茕找了宁素锦，说是昨天她说的话太自私了，想和她道歉，於是约她去他们俩最常一起去的书摊前看出，把上次没看完就被赶走的那本书看完。
宁素锦笑着说好，拉个颜茕的手，说她自己昨晚想想也觉得自己那样不太对，不应该那麽骂她，还问她颜宣有好些吗，颜茕都回没事，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昨晚颜茕彻夜没睡，终於想到一个办法。
就在她和宁素锦常去的书摊旁有个小巷里，有个牙婆，她晚上寻到了那麽牙婆，问了价，那个牙婆也知道宁素锦是个样貌白皙的小姑娘，给了不错的价钱，五银，足够让她去请大夫和买药。
所以她约了宁素锦。
拉着她的手，亲手把她带到了书摊旁的小巷，笑着把她推给牙婆，还和牙婆讨价还价，硬是多要了几个铜钱，终於久违的真的笑了出来，笑出了泪。
她颜茕就是这麽贱的一个人，能亲好把至交好友推去给牙婆，能亲手干尽所以肮脏的事。
她觉得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吧，颜茕整个人都是黑的，已经是黑的彻底了，再做甚麽也无所谓了。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我买下她。」
拿着钱的颜茕，哭闹的宁素锦，捂住宁素锦声音的牙婆。
一切好像静了静。
是一个明显不属於这种地方的小公子，一身矜贵，面冠如玉，对着牙婆说。
他身边似乎是侍卫的人上钱给了牙婆一个荷包，牙婆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放开了宁素锦，显然是不小的重量。
宁素锦哭着走道那小公子那边，很温柔的替她擦了泪，问她叫甚麽名字，让宁素锦以後跟着他。
颜茕愣愣看着一切的发生，温柔的公子，可怜的女孩，简直像话本里才会发生的一切。
颜茕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心想那小公子可会顺便收了她？想要那个小公子看她几眼，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浑身怎麽那麽脏，又想着他别看她吧。
那小公子安慰好抽泣的宁素锦，果然还是转头看了傻傻站在原地的颜茕，皱了眉。
他说：「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
他眼里的鄙夷成了颜茕一辈子的魔障。
邻居说她是偷儿，摊贩被她偷东西的时候更难听的话也说过许多，但她都没什麽感觉。
但如今一句「歹毒」竟让她几乎崩溃。
她的确歹毒。
可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麽歹毒。
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小姐，然後眼带怜悯的施舍路边的乞儿，被赞一句善人。
如果可以衣食无忧，她也想做善人。
人人皆骂她，弃她，嫌她歹毒，但可曾有人想过她可愿意歹毒？
等颜茕回过神时宁素锦已经随那小公子离开了。
她赶紧揣着钱，在药房门口哭求着让他们请个大夫给她，直到她拿出怀里的银子才勉强有个大夫出来，顶着大夫嫌弃的目光到了颜家，发现颜氏和颜宣都睡着了，颜茕轻轻摇了娘亲，说娘我把大夫请来啦，颜氏却像似睡太熟没醒，她只好让大夫小声点进来，先帮弟弟和娘亲把个脉。
大夫应了，把了脉，神色有些古怪，又把颜氏的，忽地叹了口气，「小姑娘，不用给我诊金了，你把钱留着，去买好点的棺木吧。」
颜茕有点僵硬的笑说，「大夫你说甚麽呀，好端端的买甚麽棺木。」
大夫看她的眼神带点怜悯，又连连摇了摇头。
她已经忘记她当时是怎麽送走大夫，又是怎麽样处理後来的。
只记得，之後下了场雨，很大很大的一场雨。
她站在雨里，终是哭了出来。
那麽大的一场雨，连连下了两天，仍是没把她身上的罪孽洗掉。
後来她好不容易打听到，那天那个小公子是当今的九皇子。
他是九皇子，赵渊。
宁素锦说的没错。
颜茕是为赵渊进的宫，而赵渊也的确是她的执念。
也是她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