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飘过,光亮的天色突然暗淡下来,一场大雨把颜雨困了在咖啡厅。她头痛的望着窗外,懊恼未能准时抵达约会会场。
都是那笨蛋害的!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不肯陪她赴约。难得宋爸爸从伊朗回来,约他们聚旧,他却像个女人般推三推四。
「小雨,你不觉得好奇怪吗?为什麽我非要跟一个陌生人吃饭不可?」
宋爸爸就像她的另一个父亲,那也算是陌生人吗?
「小雨,真正想我去的,不是你吧?」
她语塞。
有时候跟他交往,她觉得很累好啊。想隐瞒他某些事情,她做得比一般的女朋友都难。在她面前,他就不可以变笨一点的嘛。
唉。她要怎样向子翔交待好呢。
「姐姐要不要喝一杯咖啡?这场雨看来还要下好一阵子啊。」
被突如其来的软腻童音吓了一跳,颜雨回头一看,小女孩如猫儿般无声无息的靠近。
小女孩幼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可爱得像最甜美的红苹果。水灵的大眼天真无邪,配上羞怯的笑容,教颜雨顿时泛起与生俱来的母爱。
「小朋友,你自己一个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珊珊的爸爸正在上班,妈妈在家里。」
「那是谁带你来的?」
「是哥哥派我来的。」
颜雨扫视咖啡厅一眼,见吧台那边坐着一个男人,她以为他就是小女孩口中的哥哥。
「姐姐误会了。」
「啊?」
「他不是珊珊的哥哥,珊珊的哥哥正躲在後面。」
後面?颜雨望了眼咖啡厅员工室的方向,没有多想就接受了小女孩的话。
「姐姐不问珊珊的哥哥躲在後面做什麽吗?」小女孩抬起小脸,渴望的瞧着颜雨。
败在这可爱的娇颜上,颜雨顺从的问:「珊珊的哥哥躲在後面做什麽呢?」
「珊珊的哥哥在写故事。」
「是作家啊。那很捧啊。」
啫起小嘴,小女孩不依的说:「姐姐你这时候应该问我,『珊珊的哥哥在写什麽故事啊』才对。不然我怎麽说下去。」
无彻地低笑,颜雨说:「珊珊的哥哥在写什麽故事啊?」
「是爱情故事。对了,姐姐有没有听过斯德歌尔摩综合症啊?」
「嗯,有啊。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於加害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对吧。」
「对啊,哥哥也是这样解释的,但我听不懂啊,一个人怎麽会爱上那欺负她的人呢?姐姐,你觉得这有什麽道理可言啊?」
「没有道理啊。但人有时候就是这麽傻。」
「那,姐姐,你会吗?爱上那欺负你的人?」
「我?」没想过问题会突然转向她,颜雨呆愣半晌。「嗯……大概不会吧。」
「就是嘛。这根本不合理嘛。这样的故事怎麽会发生,怎麽可能有人相信。而且姐姐你知道嘛,那女孩子还是被另一个男孩子深深的爱着的。但她还是放弃了那男孩子,转而爱上了那强暴了她的男人。多傻的一个女孩啊。」
颜雨静了,回头望向墙上的挂钟。她想她应该要走了,但雨还在下着。
「姐姐,你的脸色很苍白啊。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
「姐姐你知道吗,女孩子真的很爱很爱那男人啊。但凡是他要求的,她没有不答应的;凡是他不喜欢的,她都不敢去做。为了他,女孩子莫视父母的担忧,不理会好朋友的悲伤。甚至,女孩子背弃了她的信念。女孩子爱上的男人是个坏人啊,是黑道组织的总参谋,而女孩子的梦想却是成为警察。如果不是她母亲阻止,女孩子还在『伸张正义』呢。」
颜雨按着推椅,想走,但她的手被小女孩捉着了。她抽不回,明明应该是她比较大力的,但她就是逃不了。
「姐姐为什麽要逃?姐姐很怕吗?怕听见真相,怕自己一路塑造的形象都是假的,怕看见一个如此伪善的自己。姐姐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麽吗?男孩子为了保护女孩子,不让男人再一次伤害女孩子,男孩子决定要杀了那男人。他走到男人的家里,举起了枪——」
「够了!」
「姐姐你知不知道,故事最教人难过的不是男孩子被警方控告意图谋杀,而是女孩子到最後最爱的仍是那男人。
「她走到男人家里,想求他放过男孩子。但那理由是假的,那根本不是女孩子当时最想做的事。男孩子是生是死,她才不在乎呢。她不过是受不了对男人的思念,她很想再见他一面,她很想再跟他缠绵一回……」
「够了……别再说了,求你……」
摀住耳朵,她不想再听下去,泪水也没有停止的流满脸颊,然後,突然「啪!」的一声,脑里的线路卡响了。那些被强行闸起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去。
告诉我,由始至终,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来伤害子翔?
胃酸涌上喉间——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她想吐,连带把所有进入身体内的、肮脏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所有属於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