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
轻倚在一旁木椅的王莽,显得颇有些漫不经心,手中把玩着一块散出微光的玉佩,竟是轻笑。
玉佩作工精细,且轻嗅,居然染着那个小姑娘身上的香味,幽微难察,却偏偏他自小就习武,兼之为了母亲,又特意去训练,依他判断,那个味道并非一时半刻就能染上。
而她没有武功。
当初在抱着她的时候,他趁机搭上她的脉搏,测不出来。
把玩手中的这块玉石,他颇有几分兴趣,且觉得有几分不凡,所以在她未察觉时,偷偷扯了下来,只要等家中擅於监定的李叔来了之後,一切都会大白。
若是玉佩有几分用处,那麽她留在王家,便有一定的价值与理由。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王莽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失去理智,这也正是,王家那群人选择收留他和他母亲的原因之一。
这件事情处理好,他也该去母亲房中看看母亲有没有按时休息了。
思绪至此,漾出一抹真心的微笑,凤眸中也晕开了笑意。
“公子。”一声苍老的声音,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低声,“李叔,快进来。”
门被推开,李叔已经有了年岁,步伐却仍健稳,微微向王莽行了个礼。
“李叔,莫要客气,先坐罢。”王莽带着浅笑,给人一种如置三月微风,其中夹杂几许淡淡香味,令人好不沉醉。
李叔未有推辞,坐在一旁,“公子可有何事?”
闻语,王莽歛了歛笑容,将手中玉佩递给李叔,“李叔,您看这玉佩可否有什麽不同之处?”
李叔伸手,想将玉佩拿起,却是再触到的一瞬,双手传来刺痛,不由哼了声。
见李叔要拿,却又缩回手,王莽有些疑惑,“可是此玉佩有什麽问题?”
只见李叔却没有露出痛楚,反而显出一丝惊喜,犹带三分不敢置信,“公子,您碰此玉可会有刺痛或者麻木之感?”
王莽摇了摇头,“未曾。”
李叔忽然压低声音,“公子可否告知何处寻得此玉?”
王莽略微茫然,却未显露,“一个小姑娘身上的。”
李叔双眼似是有了流光一般神采,“公子此物,应是宣帝第二任皇后,霍氏所有。”
王莽一听此话和李叔不同以往的神情,却是微忖,“如何可证?”
李叔一听此话,忙从胸口处掏出一漆黑扁盒,递给了王莽。
王莽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存着的是一张早已泛黄的纸张,看的出来已有一段时间,才致此。
读完其中内容,王莽方才明白为何李叔神情会是如此。
霍氏亡後,有那块玉佩就表示转生,其意为凤凰涅盘而重生?他却是有些不信,可他倒是觉得若要留那小姑娘在身边,这未尝不是个藉口。
心下如此想道,於是开口,“既是如此命格,那我若将她放於身边,定当有助於我?”
李叔点头,“应是没错的,只要帮那姑娘安排个身分,由我去替公子说些话,多养个有助於己的姑娘,应不会太难。”
王莽站起,向李叔做了一揖,“那便有劳李叔,待我替其寻好身分,再行通知。”
李叔忙起身回礼,口中直道,“不敢,那老儿便先行退下了。”话落走了几步,却又回身,“公子接触此玉未有不适,当有不同。”
王莽一笑回之,却是没有在意,将玉佩收进了怀中。
夜色微凉,未有人语的晚景,显得静谧,流水蜿蜒而过的声音,兀自清脆的敲击在未睡人的心上。
烛光未灭,他未眠。
隔日一早,阳光透过窗上菱格,洒进几许,她睁开略有迷蒙的双眼,本来就迷离人心的双眸,却是更显惑心,一眼望进,犹如跌进粉红桃花,里头染着粉红色的胭脂色。
她觉得这一觉,好像梦到了很多,却又好像什麽都没有。
一个俊朗的男子,对她露出嫌恶,而梦里那个她,扯住那人衣袖,口中似是喊着什麽,她听得不甚清楚,只知那男子最後眼神厌烦的赏了她一个巴掌。
画面掠过很多,那男子对她温柔,或者体贴,却敌不过这个巴掌。
她的心忽然涌起一抹悲凉,而这样的感觉还未停止,画面却跳到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男子,穿着玄色衣袍,颇有几分熟悉感,相貌俊美,就像天上的神只,因被妒忌而被贬谪入这凡尘世间。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将发簪簪入她的鬓间,将她温柔的带入怀中,梦中的那个她神情动容,看得她也染上几分情意,而这次却听得清楚,“不负卿意。”
不负卿意。
她不知为什麽,会做这样的梦,可她却有种预感,也许那个为她簪簪子的男子,会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想不起什麽,或许不是什麽坏事。
这般念头浮现,就如同心中沉甸甸的一块大石放下,有了些许轻松。
“姑娘昨夜可休息得还好?”声音明明就如春花绽放,可却因为突然出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你…”她略有气结,她倒是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如何能够不恼,且看着对方那脸上写着‘无辜’两个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同你开开玩笑也至於那般认真?”王莽轻笑,不知为何,看到这般笑容,一时间竟是感到气消。
她一时无言。
王莽眼中情绪不明,笑容依旧带着煦煦暖意,只是那其中有着几分真心实意,那却又是不得而知。
“以後你便是我身边伴读,名唤许悦。”突然扔下这样一句话,她虽有些不明,但仍颔首,表示知晓。
王莽向门口走了几步,未听见身後应有的脚步声,回首一看,那小姑娘竟是怔愣愣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词,反覆重复着说道“许悦…”
他觉得有些好笑,“小悦不同我走,要留在此处吗?”
她没有答他的话,却反是问:“能不能,不要姓许?”
声音夹杂几许恨意,虽是有些淡,但王莽从小饱受人情冷暖,又怎会捕捉不出那一丝情绪。
王莽仍持着一贯的微笑,“霍悦?还是…刘悦?”
霍…刘…她的脸色刹时惨白。
“不…不要,王莽,我…”见她从那日以来,首次如此慌乱,王莽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便姓苏吧。”
苏悦。
苏悦听见这般,胸口的闷意也随之散去,却忽然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那我今後该喊你什麽?自称什麽?”
王莽见着眼前的小姑娘忽然换了一副表情,似怕惹他烦厌,不由又是一股好笑,“随便你喊罢,自称…在我面前无碍,其他人也无须介怀,出了事,左右我帮你担。”
语气颇有散漫与随意。
却令苏悦无端升起一股安心。
然而,王莽很快便後悔自己允苏悦如此随意的作为。
自从出了客栈,这一路上,苏悦没停止过与他说话,而只要他语气稍显一些无奈,苏悦便会怯怯地再也不说话,被这样目光看着,惹得他又好言相哄,一路上,才知圣人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个中真理,偏偏眼前是位‘小姑娘’当真是无奈。
待到了王府门口,身边的小姑娘却是身姿笔直,脸上表情也同他一般有着一股未达眼底的淡笑,竟是恍惚有种直立身边的小姑娘,乃是自小的名门闺秀出身,就同他那日捡到苏悦,明明脚疼,却还忍着,偏生还存着那优雅。
王莽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步伐未停。
“那便是莽公子带回的伴读?”
“依我看,这哪是什麽伴读,你们看她姿容皆是上乘!”
“真真是比那几些大家小姐好得多!”
苏悦听见这些声音,嘴角笑意不变,她不知为何,随意走来便是如此,或许在她失忆前,她也是哪家的小姐罢?不过她从今日开始,不过就是苏悦罢了。
王莽的伴读,苏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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