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果不其然,随後我便听少年悦耳的嗓音朝我道:其实半年什麽的都是被夸大过的说法,阿楠比大家想像中的,嗯,还要孩子气些……总归是有点顾及面子吧,所以刚来基地的那一年内,只有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时他才会尝试着和我交流。
不过後来啊,说到这里时子凌轻歪头,眸底的亮色如煦阳般耀眼:後来某天我就发现自己不需要仰赖书写也能懂他的意思了……除了彼此的默契与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及表情外,通常我最直觉的那个答案,就是他想表达的。
──毕竟阿楠很好懂呢。
最後子凌这样和我作结,而随後我便被傅大哥略带敌意的注视扫了个全身,看着那高大冷厉的男人倏地勉强着自己伸出手将少年搂入怀里,再毫不敛收地用宛若写着别碰我爱人几个大字的视线紧盯我时,我一时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忽然间我便理解了少年的意思,比起过去二十多天来的相处更直接地触及了核心──傅大哥啊,恐怕比我想像得还要直率与好懂。
至少在子凌面前,那在外头享有百兽之王、草原雄狮美誉的男人亦仅会翻过身摊出柔软的腹部,尔後祈愿自己的心上人能爱怜地抚摸他,抑或反被他拥抱。
那次的谈话比後来再与两人的无数次交流都还要令我印象深刻。
而实验亦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再转动着进程。
一个月後当傅大哥身体各项指标都达到最佳状态,连同着世界联盟派遣人的科学院人员,我们正式替他注射了解清剂进入体内。
然而或许是因为傅大哥的等级较为出众,他足足高烧昏迷了六周半左右才苏醒过来,可就如先前试测得出的数值那样,他脑内的晶核已然呈现软化迹象,未来半年多的日子只需再靠着稳定不懈的复健、与将缓慢自动溶解的晶核,完全回到昔日状态的蓝景便也不再遥远了。
作为一名参与研究的人员,哪怕只是助理之职,我也同样迫不及待结果的来临!
而当一个多月後傅大哥真的从长时间昏厥清醒过来那日,整个X基地上上下下无数人的欣喜是那样显能易见,可他本人对此一如既往地毫不关心,如是没听见和他并肩作战数年的A小队队友们的欢呼声,他只是执着地将目光放在伫立於床前的少年身上,缓慢却清晰地呼唤出他的名字。
缓慢却清晰地、完整而执着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当顾子凌三个字经由那略带沙哑却好听又温柔至极的嗓音出口时,连我都能感受到傅大哥话语间深沉的爱意──我想傅大哥一定等这天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了,久到如果不将那过份浓烈的心情即刻对着子凌倾诉出来,他会再无法克制自己吧。
而不只是傅大哥,我也从没见过子凌那样的神情。在一个多月毫不顾管自己、只细心照料昏厥过去的傅大哥的情况下,少年硬生生将自己身体磨损得憔悴又苍白,本先颀长精瘦的身形此刻仅让人觉得过份消瘦,可当他望向自己爱人时,那一双总显柔色的目光竟宛若火炬,璀璨耀眼得恰似末世十一年时他首次听见傅允楠唤出自己的单名那样,熠熠而烜。
我知道子凌不是那种心底如何表面却如何的人,他是真的毫不介意傅大哥一辈子都维持着变异者的身份,更不在乎他可能终身都无法听见来自於对方的爱语──可在以平安健康为前提下,当自己的伴侣得以重获新生般苏醒过来、甚至和自己对话时,我想无论是再多的激动与庆幸都是难免的,毕竟如果是我的话,早该是热泪盈眶了呢。
……嗯?你问我後来?
後来的事情其实也无须赘述,熬过了最具风险的昏迷期,无论是肢体又或言语上的复健困难我想在那两人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行动上便不用说了,傅大哥本不是中低阶变异者,身为高阶者的敏捷度甚至比众数异能者都还要来得发达卓越;而在随後半年多的时光里,几乎每一天傅大哥也都能想起几些昔日的片段记忆,然後他会在无所保留地与少年分享之际同时将那些零落光影按照先後次序细细记录起来,逐步地将曾经远走的喜悲渐次寻回。
多好啊。那两人就像是拥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就从没看见他们几息间也好有腻过对方。但当然,对此我也是乐见其成的──好吧我承认,严格说起来没事的时候我也总喜欢暗自观察这两人的互动啦。
从前我喜欢子凌对傅大哥那始终的笑意与关照、喜欢他毫不遮掩爱意与幸福的坦荡、喜欢他寻常的温柔内里的坚韧洒脱,可後来呢我也喜欢傅大哥每天从不厌其烦对少年说我爱你的举动、喜欢他近乎霸道却始终保留尊重与自主空间的的占有欲及全然不输少年对待自己的温柔细心,还有还有,我更喜欢他那一贯专注凝视子凌的目光写着谁都说不清的邃然。
明明他们本该让我觉得秀恩爱死得快虐单身没人性什麽的,但其实这一切都只让我感到平静又温暖。真的。
再後来啊,再後来世界联盟的人在数个月的观察报告出炉,确认解清剂真正研发成功後便自X基地就撤走了人马,并在十二年近年底的时候发表了全球性宣言,一时回响甚巨。
当然,推出解清剂一号的同时世联也直言了,若是中阶以上的变异者最好还是长期注射微量的药剂才能使疗程更加稳定,以及解清剂的气体将能广泛被运用於对变异者的军事行动中等等的细节说明。
此外那年年底,我还听说了由异能者组成的小队成功狙击变异者首领的消息。不过这本该让人迫切关注的事情我却无暇顾及了,只因为在傅大哥的实验结束後,尾随而来的便是当时尚未真正定型的「恢复剂」研发,而子凌便是那位受试者。
……好了,大概先这样吧我想,就先记录到这里了。严格说起来,其实这只是我一个科学班研究员的随笔纪录,也不期望能作为甚麽价值留存下来,只是单纯想铭记那段时光里的自己,以及那两人的身影罢了。
至於子凌的恢复剂实验啊……那又是另个故事了,改天我再找个时间来写下,可现在呢末世十三年的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今晚的狂欢宴!这样举杯欢庆末世结束的盛大活动怎麽可以错过呢?是吧!
所以只能先这样罗,祝好!
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