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无法将刘昭哥哥留下,她跑上山头,一边哭泣一边舞着,泪随她的旋转轻跳流下,舞态生风,却散发出一股感伤的气息。]
一晃眼,半个多月已过去。
墨玺是天天习文习武,唱歌、跳舞、吹笛、下厨,和以前的日子没甚麽不同,只不过多了一个刘昭。
对她来说,这些早已腻味的事,现在都变得很有意义。
阴雨绵绵的早晨,墨玺下了床,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踏实。
开了门,在眼前的是刘昭,他手半举着,看起来像是正要敲门。
「刘昭哥哥你怎麽在这?」
「我是来告诉你,我这几日就要回长安了。」刘昭冷声的道。
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冷峻模样,像是墨玺第一次看见他那时一样。
两人之间似乎又建起了一道隔阂,硬生生的让两人距离的很远,即使他们面对着面。
「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的吗?」墨玺尴尬的笑道。
刘昭没有开口,只是冷面望着别处。
看来他是不会实现这个承诺了,也许当时只是随口答应。
「那麽,刘昭哥哥…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明日早晨就会起程了。」刘昭道完之後,径自转身就走往中庭。
她知道自己无法将刘昭哥哥留下,她跑上山头,一边哭泣一边舞着,泪随他的旋转轻跳流下,舞态生风,却散发出一股感伤的气息。
她觉得自己太过天真,她以为刘昭哥哥愿意敞开心房。
他是她第一个朋友,是第一个吃她煮的菜、看她跳舞、听她吹笛、为她吹曲伴奏的朋友。
最後终究还是墨玺的自以为,只是她不明白为什麽他又变回以前冷淡的模样。
墨玺擦乾眼泪之後,回到了屋子,却发现刘昭哥哥还站在中庭。
他的背影有些凄凉,她始终看不清他。
刘昭不愿意带她走,只是害怕她的单纯会害了自己。
他自己受过的,怎麽忍心让她去体会,长安看似辉煌,却充满着险恶。
「你的未来不该葬送在那,你还是块白玉,去了长安,那里只会玷污你。」刘昭知道墨玺站在後头看着自己,便用她听得到的音量道。
「不只是你,就连娘亲和五哥还有三姐都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墨玺并不是朽木,我能靠我自己去长安!」墨玺红着眼道。
她转身回房简单的整理行囊,开了门就跳上枝头。
「墨玺!」五哥站在廊子上,欲要翻上来。
「五哥你别跟过来!你若跟来了,小妹这辈子不回焕山了!」墨玺道完,便跳上屋檐离开。
跑了一会,才停了下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走的太过忽然,没有一匹马也没有带上小狼,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从未离开过焕山,墨玺有些迷失方向,所以在树干上做了记号。
夜幕即将降临,收集了许多树枝後,墨玺起了火。
只有自己一人,孤独感越来越深。
夜里的焕山原来是如此的静,只剩下烧柴的爆裂声。
「大哥,前面有人,绝对错不了的…」
忽地有阵人声,随後远方出现了朱红色的火光。
墨玺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喘大气,全世界似乎只剩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朱红色的火光越来越清晰,是一只火把,拿着的是一个男子,一旁是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
「大哥,你们也走的太快了…」随後又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三人皆是愣住,盯着墨玺。
「这个小妞有几分姿色…大哥我把她抓来给你玩玩。」拿着火把的男子眼神淫秽,慢慢靠近墨玺。
墨玺害怕的软了脚,已站不起来,只能一直退後。
「你们要钱,我能给你们!」墨玺抖着声道。
「我们不只要钱,还要你!哈哈哈!」
三人跑了过来,墨玺奋力站了起来,脑袋却一片空白。
这时她才後悔平时不好好习武,真是“招到用时方恨少”。
最後才来的那个男子跑来要抱住墨玺,墨玺轻松的闪了开。
只是在转身要跳上树上时,双脚却被拉了下来。
一身襦裙沾满泥泞,身体也频频传来疼痛。
被称为大哥的男子跨坐在墨玺身上,其他两个是拉住墨玺的脚和拿着火把。
「走开!你们放开我!」墨玺挣扎着吼道。
为什麽?偏偏让她遇见这种事,若她听了刘昭哥哥的话,若她让五哥阻止她,那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五哥,你能来救救墨玺吗?
平时就你最保护我的…
这是墨玺心里的恳求,可这一切正在发生,她知道五哥也无法来救自己。
「刘昭哥哥快来救我!」墨玺放弃挣扎,用最後的力气吼了出来。
在绝望之际,墨玺发现跨坐在身上的男子吐了一口血,腹部穿过一只箭矢。
这时墨玺才听见马儿奔驰的哒哒声,其他两个男子欲要落荒而逃,却也双双倒地。
墨玺呆望着天空,今日是满月,那月亮阴沉的令人头皮发麻。
「墨玺!墨玺!你有没有哪里伤着了!」刘昭的声音传入墨玺的耳里,她才回过神。
方才来不及流的泪,顿时倾下。
刘昭扶着墨玺的双肩,让她坐着,他将外衣脱下,披在墨玺身上。
「没事了,别哭了…」刘昭有些僵硬的安慰墨玺,动作很是生疏。
墨玺平静了之後,与刘昭平肩的坐在火堆前。
「刘昭哥哥,为什麽你找的到我。」墨玺呆望着火堆道。
「原先我毫无方向,是注意到树上的记号,若你刚才没有大喊那一声,恐怕我就错过了救你的时机。」刘昭道完後,站了起身,走往马儿那。
他拿着墨玺的蝴蝶,递到她面前。
「这你拿着,回去的时候才不会又遇上了坏人。」
墨玺不为所动,只是睨了一眼。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回去的。」墨玺道。
刘昭还是放在她一旁,又坐回她身旁。
墨玺轻轻靠了刘昭的肩膀,只希望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都是沈默着,却没有尴尬的氛围。
刘昭清了清嗓,犹豫不决,仍是开口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发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墨玺沉醉在於刘昭的歌声里,心里想着,世上竟有如此让人羡煞之人。
面容虽是冷峻,但他的一颦一笑都是如此柔雅。
歌声虽是羞怯,但还是富满情感,带了点思念,带了点愤慨,还有些愤世嫉俗。
只怕刘昭生在官宦人家,整个长安城内的女子,就连千里之外的塞北公主,都会为他痴迷。
可这样男子竟就坐在自己身边,只能说是命运捉弄人。
墨玺正半仰着脸看着他的侧脸,刘昭也转过头来,两人对上了眼。
墨玺面子一热,低下了头。
「刘昭哥哥你唱歌真好听。」墨玺有些羞涩的道。
刘昭只是轻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条玉佩挂绳。
他身子微微向後倾,温柔的替墨玺戴上。
墨玺细细一看,发现是龙凤舞腾,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血凤玉石。
清亮的碧绿,其中交杂朱红色,宛如鲜红的血渗透入玉石一般。
经过加工後,琢磨成龙与凤交织缠绵,如同青衣与小旦腰身轻摆的舞着。
「这…我不能收,还是还给你吧。」
墨玺急着要脱下,却被刘昭挡了下来。
「现在开始,这便是你的了,答应我,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上有这块玉佩,也别交到任何人手上。」刘昭道。
墨玺只好颔首,将玉佩藏於衣内,又轻靠在他肩上,忽地进入梦乡。
似真似梦,墨玺感觉自己在马儿上,也的确侧坐在刘昭前,被他一手环抱着。
「这是哪…?」墨玺呢喃着。
「先下山,之後再坐马车去长安。」刘昭道。
墨玺望着天空,旭日初升,暗蓝色的天空渐染成淡蓝色。
风吹的有些畏冷,墨玺往他怀里蹭了些。
刘昭俯下首对着她温柔的一笑,墨玺眯起眼调皮的也回了他一个笑,又在他的温柔乡入眠。
「该醒了,小猪。」刘昭摇了摇墨玺道。
「唔,这到哪了?」墨玺揉了揉眼,几分慵懒的问。
「已到了山下的一处村庄了。」
「我饿了。」墨玺抚了抚肚子笑看着刘昭。
刘昭在额上弹了一记,笑嗔道,「只知道吃和睡。」
随後两人下马,找上了一间看上去还挺舒适的餐馆。
「哎!两位客官里面坐,你们来的还真凑巧,我们餐菊坊的歌舞即将开始了,小宝,带位!」就连门外的小二也难掩雀跃。
墨玺兴奋的拉着刘昭往里头去,里头几近座无虚席。
小二带着两人到舞台东侧的一处,视野算是不错。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好戏即将要上演了!」似是坊主的中年妇女娇柔的喊着,整个坊内的吵杂声也比较少了。
幕才刚拉开,小二刚好也端上了食物。
墨玺不管歌舞,只管眼前的美食,宁愿错过歌舞也要大快朵颐一番。
可前奏刚下,墨玺手上的食物却停在半空。
她转过头看,「是盘鼓舞!这我娘教过我的!」她开心的对着刘昭道。
刘昭也笑的眉开眼笑,夹了一口菜到墨玺碗里。
第一段歌舞过去,台上的担任女主角的女子似是有些反常,面色苍白,动作皆落人一拍。
刘昭看着墨玺笑道,「既然你会跳,要不就上去解救一下吧。」
墨玺犹豫了一会,站了起身,不顾一身简衣,也不顾所有目光皆投射在自己身上,轻跳上了台。
身体不适的女主角一下就反应了过来,逐渐向後退,留下墨玺在前头。
墨玺跟着节奏和记忆中的舞步跳着,折腰、如飞行似的轻盈舞步。
无限妩媚,墨玺宛如一只沉醉在於春暖花园中的一只蝶,面对满座花园,眼里却只放得下刘昭哥哥这朵独特的花。
她时不时跟着舞步盯着刘昭,又在折腰时羞涩的别过头。
对於刘昭来说,身边恍如都没有了人,台上只有墨玺,正在为自己跳舞,就像日前的她,只不过现在的她更是妖娆动人。
最後一拍结束时,全坊内的人皆拍手叫好,坊主也难掩喜色的上来暖场。
墨玺盯着刘昭,刘昭向她敬了一杯茶,她向刘昭吐了个舌。
下了台之後,女主角拦下了墨玺,难掩喜色的道,「真是多谢了你。」
墨玺摇了摇首道,「这没什麽的。」
坊主也走了过来,牵住了墨玺的手,大叹了口气。
「这位姑娘,真是多谢了,小茹从小身子就不好,多亏遇上了姑娘相助。」坊主道。
「这真的没什麽的,我也是第一次站在台上跳舞给别人看,真是紧张死我了。」墨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啊?第一次就跳的如此好,请问姑娘能否来我们餐菊坊…」坊主话才说一半,墨玺急着截下。
「不…不行的!我还得去长安城呢。」
眼看坊主和小茹都是丧气样,墨玺有些难做人的看了看刘昭。
刘昭这时才走了过来,站在墨玺一侧,向坊主和小茹轻轻颔了首示意。
这位公子是如此的温文儒雅,和这位特别的姑娘很是般配,坊主和小茹心里都是如此想着。
可惜无法将墨玺留下,坊主笑了笑缓解气氛,「那麽这餐就让我请了,多谢公子和姑娘。」
墨玺和刘昭两人向坊主道谢之後,走出了餐菊坊。
「怎麽,我厉害吧?」墨玺用肘顶了顶刘昭的手臂。
他只是笑了笑,打了个马车,牵了墨玺上车。
「到长安城,尽量快些。」他向马夫吩咐。
「好嘞!」马夫开心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