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宫内,皇帝与静妃正在用膳,此时太监总管高湛走向梁皇。
「陛下,靖王率凌轩和苏先生在外求见。」
「哦?凌大夫回来了?」梁皇皱起眉头望向静妃,静妃一如往常地淡雅笑着。「嗯,让他们进来。」皇帝回应。
「是否等陛下用完膳後再宣?」高湛问道。
「不用了,宣吧。」
「宣靖王。」高湛高声传话。
靖王、梅长苏、凌轩三人自宫外走进後,齐向梁皇行礼。
「都起来吧。」梁皇道。
「谢父皇。」靖王起身。
「谢陛下。」梅长苏与凌轩异口同声地回道。
「凌轩,治好蒙挚的解药,可找到了?」
「禀陛下,找到了。」
「哦?那你打算怎麽做?」
「直接回京医治。」
「京城已被封锁,你如何回去?」
「这就得靠苏先生的帮忙了。」凌轩将话锋导至梅长苏。
「哦?苏先生?」梁皇扬起声音问道。
「是的,陛下。」
「苏卿,你有什麽办法吗?」皇帝转而望向梅长苏。
「陛下,京城如此之大,要潜入其中,并不困难。」梅长苏开口说道。
「若是平日自然不难,可金陵现被蒙挚把持,守卫森严,恐怕没有苏卿想得这麽容易吧。」
「禀陛下,城南外侧有一沟渠,渠内有当年供修凿工人通行的便道,此便道直通城内,我们便由此进城。」
「哦?有这种事?朕怎麽都不知道。」
「陛下十年前大修水利工程时,此渠道便已荒废不用,陛下自然不知。」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儿臣告诉先生的。」靖王道。
「景琰,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儿臣当年...」
「什麽?」
「儿臣年少时,时常探访京城内外各种稀奇人事,便是那时得知此一便道的。」
「这样啊...苏卿,你确定这条便道,没有被把守住吗?」梁皇问道。
「我已派人日夜守在此处,自然是没有问题,陛下大可放心。」
「若是不行,你可有别计?」
「陛下,若此处不行,那只有换地方了。」
「满城禁卫,还有何处?」
「北门的卫兵皆於丑时换哨,而丑时是人体最疲倦的时刻,我们便利用这个机会,潜入城内。」
「想不到苏卿连换哨的时机都了如指掌,朕倒是小瞧你了。」
「布局本就是我擅长之事,若连这都做不到,就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了。」
「可就算你们顺利进城,这满城禁军皆成了敌人,又如何能见到蒙挚呢?」
「苏某自然有相应的计策。」
「哦?苏卿有何计?」
「陛下请恕苏某不能多说,为免隔墙有耳,这个计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梁皇狐疑地环顾四周,完全被梅长苏说中了心里话。「苏卿说得对,如今朕都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陛下可以信任我,信任凌大夫,信任靖王殿下。」梅长苏坚定说道。「因为只有我们能为陛下解决眼前这场危机。」
「嗯,说得不错。」梁皇若有所思地看着梅长苏。「不过,朕有个条件。」
「陛下请讲。」
「景琰,必须留在这里。」
「好。」梅长苏二话不说,立马答应。
「父皇为何...」
「殿下。」梅长苏望向靖王。「此役凶险,陛下是为了护你周全才这麽做的,何况苏某,本就不打算让殿下暴於危险之中。」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时正是存亡之秋,岂能因自身安危而退缩!何况我在战场杀伐多年,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靖王怒目圆睁,忿忿说道。
「景琰啊...」皇上开口。
「请父皇收回成命。」
「景琰,陛下这麽要求,自然有他的考量与苦心,你就接受吧。」静妃道。
「可是...」靖王不解地看着他的母妃。
「都别说了,朕意已决,若你执意要去,可别怪朕不客气了。」梁皇语气微怒地说着。
靖王望向梅长苏,梅郎暗暗摇头,示意他接受皇上的要求。
「...父皇的苦心我明白了,儿臣接受便是。」靖王说道。
「景琰,朕明白你的心情,朕不怪你,朕也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不会因此而退缩,可朕有朕的考量,希望你能明白。」梁皇缓缓地说着。
「儿臣知道了。」
「苏卿,需要朕借你兵马吗?」梁皇转头向梅长苏说道。
「不,此役斗智不斗力,人数在精不在多。」
「好,那朕便在此等你的好消息了。」
「陛下放心,只是,苏某想向陛下借样东西。」
「哦?什麽?」
「陛下的剑。」
「朕的剑?苏卿借来何用?」
「收服人心。」
「收服人心?」
「是。」
「收服什麽人心?」
「陛下细想,就明白是什麽人心了。」
梁皇看着梅长苏,思考良久,总算参透梅郎话中玄机。
「...朕明白了,你拿去吧,不过朕想提醒你,这剑,可不能随意使用啊。」梁皇意有所指地看着梅长苏。
「苏某明白。」
「好,你们退下吧。」
「儿臣告退。」靖王拱手,梅长苏和凌轩也接连向梁皇行礼。
「回去吧。」
三人离开猎宫後,靖王怒气冲冲地迳自离开。
「小殊,靖王殿下这是怎麽了?」凌轩问道。
「还不就是气我把他排除在外吗。」梅长苏悠悠说着。
「可你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才这麽做的,不是吗?」
「是,也不是。」梅长苏望着靖王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凌大哥,你把凌吒大哥他们三人还有甄平叫上,让他们来景琰那,我们要出发了。」
「现在就出发?都将日落了,不等明日吗?」
「兵贵神速,我本就打算在夜里行动,今夜或明夜都是一样的,拖更久,只会让皇上再起疑心。」
「好,我知道了。」
「快去吧。」
※※※※
稍晚,靖王帐内。
「殿下,苏先生有事求见。」列战英如是说。
「他来做什麽?不都没我的事了吗。」靖王如此回道,显然还在生梅长苏的气。
「属下不清楚,只知道苏先生带着凌大夫兄弟等人在外等候。」
「他们都来了?」
「是,殿下见或不见?」
「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
列战英走出帐外,看着梅长苏,露出无奈的样子。
「战英,怎麽样?」梅长苏问道。
「先生,殿下请你们进去,不过他还在生气。」
「我明白了,走,进去吧。」
众人走进营帐後,看见靖王背对着他们,便什麽话都没有说,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殿下,我们是来告别的。」梅长苏打破僵持。
「既然没我的事,还来和我道别做什麽?」靖王说。
「殿下误会我没关系,可你对辛劳奔波的凌大夫如此,就不太妥当了。」
「误会?我误会什麽了?」靖王转过身来,瞪着梅长苏。
「殿下生气,是气我将你排除在外,可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殿下以为我为什麽这麽做,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想将你置於险境之中吗?」
「如今我离储君只剩一步之遥,若我有什麽意外,先生这一年多来的努力都将白费,难道先生不是这麽想的吗?」靖王激动地说着。
「绝对不是!」梅长苏驳斥道。
「那请先生告诉我,为什麽不让我去?」
「殿下,我明白你有多麽想救蒙将军,可事实是你不能这麽做。」
「为何不能?」
「殿下想想,未来的一国之君,去救一个谋逆的反贼,成何体统?」
「蒙卿不是反贼!」
「没错,而这也正是陛下迟未行动的原因,他不能确定蒙将军是否谋逆,却也不得不提防,陛下想解决这件事,又找不到足以信赖之人。」
靖王无语,只是看着梅长苏。
「陛下明白此事不能声张,只能交托外人,於是凌大夫和我就出现了。」
「父皇大可交给我来办,为何却托付你们?」
「陛下不是不想托付你,你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比起适合,他更顾及皇室颜面。退一万步来说,若蒙大统领真的谋逆,你这个未来的储君却昏庸到去救他,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父皇如此,真是愚蠢至极...」
「殿下错了。」
「什麽?」
「若殿下以为,皇上只是顾及颜面就不让你去,那就彻底错了。」
「那是为什麽?」
「他怕。」
「怕?」
「不错,陛下刚经历誉王谋逆,现又有蒙将军之乱,他当然害怕,害怕则令人易起疑心。」
「疑心?什麽疑心?」
「他怕殿下回京平乱後,直接夺权登基。」
「什麽...」
「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心思,静妃娘娘看出来了,才劝你不要躁进。」
「先生也看出来了?」
「否则殿下以为我为何这麽做。」
「是我太冲动了,抱歉。」靖王百般懊恼地说道。
「殿下能明白,比什麽都重要。」
「...那先生,打算现在便走?」
「是,拖得越久,陛下便越容易生疑。」
「父皇就是太多疑了,才会发生这麽多事情。」
「此事多说无益,未来如何做出改变,才是殿下该着眼之处。」
「我知道。」
「嗯,那我们出发了。」梅长苏坚定地看着靖王。
「先生...我相信你都安排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靖王说道。
「殿下请说。」
「一定要安全归来。」
「好。」
「君子一诺,先生可别失信了。」
「我会的。」
「那好吧,我送你们出去。」
靖王一路送到了猎宫外十里,才被梅长苏叫住。
「殿下,就要入夜了,你快回去吧。」
「比起你们要做的事,这点路不算什麽。」
「我明白,可殿下送再远,也不能改变什麽。」
「好吧,那我便送到此吧。」
「殿下放心,我们会成功的。」
「先生,真的不用带上战英吗?」
「有飞流和甄平在我身边,凌吒大哥、蔺晨和君澄三人应付蒙将军,人手充足,真的不需要。」
「好,我等你们好消息。」
「殿下,回去吧。」梅长苏徐徐说道。
「蔺少阁主、凌大夫、凌吒大哥、君少侠,拜托你们了。」靖王望向众人,恳切地说道。
「殿下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凌吒回道。
「殿下,我一定会把蒙挚治好的。」凌轩语气坚定。
君澄向靖王点头示意,蔺晨则在一旁捉弄着飞流。
「蔺少阁主一向如此嬉闹吗?」靖王问道。
「姑且算是吧。」梅长苏如是说。
「那麽各位,告辞了,我相信你们定能凯旋归来。」
「殿下,告辞了!」凌氏兄弟抱拳说道。
梅长苏只是看了靖王一眼,便转头踏进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驾!」众人挥动手中马鞭,扬长而去。
靖王望着快马急奔所扬起的尘烟,心有千头万绪,却是无人能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