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丁又甯没在这当中纠结太久,隔日便给予同样坚定的答覆。
他都敢为他们的未来搏一次了,她有什麽不敢的?
公司方面,自然是投反对票,但是无论多少人劝说,她作这个决定有多不聪明、如何分析利弊,她还是要结这个婚,就算是拚着解约的风险。
唯一投下支持票的,居然是她的萤幕情侣搭档,秦锐。
「帅!宝贝,哥哥支持你。星光闪耀算什麽?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王道,我想爱都没得爱。」不然他也很想包袱款款收山,为爱放弃江山。
「谢啦。」她苦笑。只有他一人支持,好像不太够,不过她很领情。
秦锐自己本身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麻烦人物,做事向来只凭大爷喜欢,会这麽说不奇怪,枫哥老要她跟他保持距离,以免被带坏。
但其实,她挺羡慕他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真性情,活得率性洒脱。
一旦决定了,两人商量好时间,将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那个周末,是蔺韶华第一次到女方家拜访,不过她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利用一点时间,他们先在附近公园坐一会,临时帮他恶补特殊的家庭关系。
「那个……先跟你说一下,与我有血缘关系的是表叔,然後爹地……是因为他们……一起,所以……」有点难解释,小时候要跟老师说明她的家庭关系,都很困难,所以後来,乾脆就不说了。
「嗯?」她说的「一起」,是那种「一起」吗?
由她的表情推测,八成是了。
「你很困扰吗?」他问。要跟旁人解释这个,确实不容易。
「才不会。小时候每次说,别人看我的表情都很奇怪,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他们在一起,明明就很好。」至少,比一般常规家庭,还要温暖。她没有妈妈,可是有两个很棒的父亲,悉心呵护、宠爱她,努力给她一个没有缺憾的人生。
那些来自外界的异样眼光,她看得多了,如果他也是……
仰眸,见他点头表示了解,并无过度反应,她这才放下高悬的心。一个会用歧异眼光看待爹地和叔的人,她不会嫁。
初步沟通完毕,她悄悄给叔报讯,通知他们快到了。
「走吧,他们在家里等了。」牵起他的手,返家。
稍早在公园,丁又甯对他说的那些话,还不至於令他太震惊,真正的震撼教育,是在进到她家门之後。
严君临……就是她口中的爹地?那、那些传闻……
三人成虎,曾参杀人哪!
幸好素来沉稳,他很快地掩饰过去,把持镇定,没有表现得太失常。
直到这一刻,他才能确认,她所谓的「在一起」,就是真的在一起,以牵手共行走人生路为原则,是他自己脑补太过,庸人自扰了。
他既好笑,又释怀,长时间以来,笼罩心房的乌云,一扫而空。
她侧首瞄了瞄他。「你心情很好?」
「普通。」从哪里看出来的?他自认情绪并不外显,甚至称得上隐忍内敛,她却能一眼就看懂他。
「少来。」食指戳戳他。眸采亮晶晶,嘴角都上扬了,最好这种心情是普通一般。
「你们还要继续在门口讲悄悄话吗?」严君临森森凉凉的嗓传来,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讲悄悄话,当家里没大人了是不是?
心肝小情人被抢走,有人显然奇蒙子不太佳。
「爹地、爹地、爹地——不要这样!」看了数十年,超懂得看某人眼色,她赶紧放软姿态上前撒娇,先摸顺一家之主的毛,替心上人把路给铺得平平坦坦。
向怀秀看不下去,出面来把她拎走。
那是男人的事情,不需要她多事,要是这男人无法自己取得女方长辈的认同,他们也只能遗憾说声:慢走不送。
两个男人在客厅谈,丁又甯被叫进厨房帮忙备菜,数度不安地探头出来瞧瞧看看,被向怀秀揪回来。
「你当你爹地是什麽洪水猛兽?」一副怕心上人被吓跑的样子,女大不中留。
「哪有?」她绝对不会承认,因为小叔叔的另一半被整很惨,所以她很担心爹地没手下留情。
爹地从来都不掩饰「我家女孩是全天下最棒的,没有人配得上」的心态,她一度觉得,要娶她的人,八成得先踩过爹地的身体。
想想不妥,趁叔没留意,藉着添茶水溜到客厅。
爹地一眼扫来。「没想干麽?」这句话不晓得谁说的,言犹在耳呢。
「……」自取其辱。
很有羞耻心地,自己钻回厨房。
清除完障碍物。严君临悠悠哉哉拿起桌上的资料翻看,霸气宛如听取属下简报的总裁架势。
不错,这家伙识相,晓得要自己把身家全呈上来交代清楚,虽说不用看他也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
不过,会在提亲事时,送上财务明细、健康检查报告,也算有诚意,够务实。
他无负债(除了一笔房贷)、无不良嗜好、身心健全、有正当工作、小有积蓄,乍看之下,确实没什麽可挑剔。
仔仔细细看完健康检查报告每一栏项目,差强人意地点了下头。至少身体健康,生活习惯良好,他可不想甯甯嫁去没几年就守寡。
「会不会唱小情人?」
「啊?」模拟过千百个问题,但没模拟到这个,蔺韶华懵了。这是哪年代的歌?明末清初?还是清末民初?
「要娶我家的女孩,只要做到这个条件就可以。」甯甯的前半生,由他守护,後半生,若有人能做到代替他接手这一切,那才值得他亲手将他的小情人交到对方手中。
蔺韶华当下,真的拿起手机google了。
一字一字,看得专注,而後,以同样的庄重回应——
「尽我所能。」
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成交。」
达成共识,严君临头也没回,扬声道:「後面那两个,如果听够、满意了,可以开饭了吗?」
饭後,他们偷了空,手牵手溜到楼上。
丁又甯告诉他,这是爹地送她的二十岁成年礼,那时她还在瑞士读书,刚好楼上房子要出售,爹地便买了下来,跟她说,读完书,就回来吧。
爹地不担心她走得太远,但永远会在家里,为她留一席之地,飞累了,就回来。所以不管她是否结婚,这里她还是会偶尔回来小住,那是爹地的爱。
「那为什麽不澄清?」外界把她和严总的关系,扭曲得如此不堪。
「说他是我乾爹吗?」秦锐八成会说——早上乾爹,晚上亚美蝶。
「……」也是。即便说实话,也只会被影射得更不堪,不如不说。
又甯很保护家人,手机里的称谓也谨慎小心,连他都是到了今天,走进她家门才知道。
严总的性向,多年前曾被炒作过一阵子,时隔多年,早已没人会再去关注後续,纯粹只是年代久远的一则小花边,她不希望因为她的关系,让家人再度被推到镁光灯下,受她的盛名所累,毁掉多年的平静生活。
蔺韶华张口、又闭上,有些难以启齿,最後还是决定坦承。「我曾经……也以为你是严总金屋里藏的女人。」
她愕愕然望他。「那你——为什麽还要娶我。」
他别开脸,拒绝作答。
好吧,她猜,不过就是赌一把了。
他心里,不是没有过矛盾纠结,却还是轻易地为她妥协,比起见不得光的女人,至少他可以提供她一个名分。
这男人小宇宙里的悲情戏演得精采绝伦,却什麽也没说,只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等着她作出选择。
她既好笑,又觉心暖暖。
就算他以为,她只是想跟他来一段,及时行乐;就算他以为,自己不会是她人生中的选项;就算他以为,她的世界隐晦复杂……他还是陪着她,走到了现在,不曾想过要抽身。
他其实,也不比她聪明呀!大家一起盲目,笨成一团的感觉,真好。
「韶华,有些事情,我不见得方便告诉你,但是只要我对你说出口的,就绝对不会是谎言,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回视她,轻轻点头。「好。」
离开她家时,时间尚早,他们绕路去挑婚戒,舍弃多余的掩饰,大大方方,与他十指交扣。
他看了她一眼,她洒脱笑回:「早晚要说的。」早早曝光,也好。
於是,挑完婚戒的隔天,她上了各大报娱乐版头条,面对记者询问,她亮出右手婚戒,笑回:「我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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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後小剧场
别说旁人,严君临自己一度也觉得,要从他手中娶走甯甯,除非那个男人比他强,够资格接替他,一辈子守护甯甯,否则,他说什麽也不会点头。
「太弱的,就不必带回来了。」从小,丁又甯就听这句话听到大。
「那我不必嫁了啦!」小女孩嘟嘴抱怨,怎麽可能会有人比爹地还厉害。
「嗯哼。」面瘫严总默默接受了女儿的崇拜,面上不显,实则心里已开满小花。
直到许多年後,小女孩长大,第一次告诉他,想带个人回来给他看。
「你觉得,他比我强?」他说过,比他弱的,免谈。
丁又甯摇头。「没有。」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觉得世上有谁比爹地强,爹地在她心中,是神一样无法撼动的地位。
严君临挥挥手,正准备打发她回去睡觉,她轻缓地接口:「但是他跟爹地一样,是一个会努力让心爱的人幸福的那种男人。」
他一顿,望去。
「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很安心、很踏实、很——快乐。」比拥有全世界条件最好的男人,还要快乐。
这是女儿长这麽大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在提到某个人时,散发出这种幸福小女人的甜甜笑意。「你,很喜欢他?」
「嗯,很喜欢。」
严君临凝思了会,抬手宠爱地拍拍她头顶。「那,带他回来吧。」
当晚,他大幅修正了选婿条件,要娶走他家的女孩,不必赢过他,只要赢得甯甯的心、甯甯的笑,就已足够。
於是,那个男人轻易地由他手中,娶走了他最锺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