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天的告解,每晚睡前,我都会呆坐在床上,努力藉由自主人那儿得到的微量资讯,拼凑自己的过去。
虽然没有记忆了,但说完全不在乎绝对是骗人的。对梦里的画面虽没什麽熟悉感,可几乎每晚重复播映一些相同的场景,让我一口咬定肯定和过去的记忆相关。
「二十一,在想什麽?怎麽还没睡?」正当全神贯注、闭目冥想之时,主人突然闯入我的私人领地,怡然自得地与我并肩坐在床沿。
一睁眼就见身旁多了个庞然巨物,吓得我心头用力一颤,两眼瞪得比贡丸还大。
「什麽表情啦!」主人玩味地戳戳我眉心,见我努力眨眼、甩头後,笑得更加愉悦。
「嗯咳!」敛起惊愕的表情後,我黯然地靠坐在床边,低声喃喃:「想到四年前的自己,刚到这个家时就像只炸毛的猫咪。」想想四年间就能有这麽大幅的改变,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
「哈哈!」主人夸张地大笑,揶揄道:「还猫咪勒,酷斯拉才差不多好吗?」
是是,您说什麽是什麽。
放弃抵抗的我上半脸毫无动静地勾起一抹笑容,人称皮笑肉不笑。
人家在想正经事呢!别破坏别人的情绪好吗?
酷斯拉是因为身形高大,力大无穷十分合情合理,可我身材并不壮硕,甚至比主人娇小,十六岁的我还在登大人阶段,体内那股怪力到底是打哪儿上来的?
「哼,笑你两句怎麽了?学会尖酸刻薄脸了是吧?」主人毫无预兆地拉着我两边脸就往外扯,疼得我唉唉叫。
「啊啊啊啊啊!」赶紧掰掉始作俑者,还好论力气,主人於我根本是螳臂挡车。
说来丢脸,能力这麽屌炸天的我,毕生最怕的竟是『疼痛』,阈值特别低,连要打针抽血都能让我鬼哭神嚎。
「你啊……」主人苦笑地摇摇头,长吁一口气,指着我眉心狂戳:「长得这麽普通,还他妈怕痛、会晕针,出去说你有多强都没人敢信!」
莫名其妙被数落的我脸一垮,满腹委屈,托着两边腮帮子,低头嗫嚅道:「啊就真的很痛嘛……」
没想到完全没得到同情,反而加剧主人盛气凌人的架势:「只要你愿意,痛一次的时间才几秒钟好吗?自癒能力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
「怎麽会?」我不认同地顶嘴,自癒能力对我来说可重要了好吗?「就是越怕痛才越需要!」
欸等等!该不会这能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我停顿了片刻,支吾道:「这……这该不会也是我才有……」
「对啊!」主人忿忿不平地打断我的话,表情略不屑:「我要有这能力,被你摔出去撞墙那几次,就不用卧床那麽久了!」
啊啊,这麽说来,确实在我失控後,总是得花几天照顾无自理能力的主人。刚捡到我的他日子应该特别难熬吧!当时的我除了伤人,也不会其他事了哈哈。
「呃……对、对不起。」我搔搔头,尴尬地笑了笑。
「害人不浅!」主人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收起玩闹的表情,柔声道:「晚了,早点睡吧!」
「嗯。」我拿下眼镜,乖巧地窝进棉被里,主人在旁协助我盖好被子,彷佛仍面对一开始那个不知如何使用棉被的我。其实有时还真有点怀念主人手把手带我做任何事情的日子,他是我生命的全部,处在一个怎麽伸手也碰不到的高度,原因无他,只因此刻的我,都是有他才得以存在的。
「别乱想了,嗯?」他用手背轻触我的脸颊,来回摩挲:「你的梦太相似又太频繁,我不觉得只是单纯偶然,发生了,我们就得去面对。岛上的失踪案件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满担心那里是否还有其他样本的活动。你身上还有太多待解的谜,我想先搞懂你的组成机转到底是如何,究竟是哪里出差错,才会让当年的你失控、大开杀戒。」
听不出他是为了自己还是顾虑到我,若明知我是那麽恐怖的不定时炸弹,为什麽还将我留在身边?
我盯着他的眼,喃喃道:「如果哪天我又失控重伤人呢?」
主人的眸子里摇曳着太多我摸不着的思绪,那望不穿的深邃令我莫名不安。
半晌後,主人轻启双唇:「我会想尽办法销毁你。」
第一次,我感觉到心头被重重一击,一股酸涩的疼痛自胸口漫延至全身,所到之处都让人感到异常冰冷。
「若有必要,我会带你回岛上,你得要有心理准备。」房间一黑,主人的话不断回荡在我脑海里。
他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真的不奢望什麽,拥有目前的一切,已是求之不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