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抬眸看向玄嫣,沉声问道:
「嫣儿,」他试图寻求她的意见,「你怎麽说?」
「我不想那麽早就踏进婚姻。」玄嫣直白地应答,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的确,这场「儿戏婚姻」之於她来说,只是个求学路上的绊脚石。
虽说它有时的确带给了自己不少好处,但是,凡事有利也有弊,她倒觉得,若是当初年幼的自己,能表达出不愿意甚至激烈反抗的举动,或许现在的她,也不会在某方面,生活的那麽辛苦了。
还记的高一那年,四人毫无意外地一同以着高一新生的身分,进入了圣路易斯贵族学院──这间足以媲美市立一中及女中的贵族私人学院,可见里头的师资设备,以及教学水准,都是连城数一数二的。
玄嫣也早已在入学前,刻意警告过四人:不许将她与霍凡两人间,自小拥有婚约的事说出,否则的话,她便会狠下心与那人绝交!
而霍凡一入学,便引起了全校女孩们的疯狂追逐热潮,这之中当然除了玄嫣、姬湘涵,与霍婗安三人除外。才刚开学典礼完毕,许多学姊纷纷送上情书和手工饼乾告白,顺势和与他同班的几位女生打好关系,好让自己以後能顺利地送东西给霍凡,让他明白到自己的心意,不至於被其他有心人士拦截;就连他走在路上时,也不时会有几位长相偏属阴柔美的男同学,壮起胆和他搭讪,试图将他拉进基友的世界里。於是他,就这麽风风火火地在学校过了几日风光的时刻。
可某天,不知是从谁那儿流传出来的,有人指名玄嫣,其实与霍凡拥有未婚夫妻的关系!顿时,玄嫣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光那一道道充满恨意的注视,都快将她的心脏给射穿,不过碍於她身为连城第二大家族──玄家之掌上明珠,大家也只敢私底下使些小动作,试图恶整玄嫣,但玄嫣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每每的意外总是被她轻松地避开,有些时候,反倒是她恶整到别人身上去,她甚至还嫌招数不够多花样,特意在某次升旗时,站在司令台上,不用麦克风地对着全校女生,大声放话道:
「有种就搞得大一点!把我绑架、强奸、轮奸、SM……搞的连城上下鸡飞狗跳最好!」
从那之後,平时屡屡出现的恶作剧事件,也渐趋消失,而玄嫣靠着自身的努力,透过每次段考成绩的证明,以及自己无论在校内比赛,亦或校外大型比赛屡获佳绩的情况下,让全校女生看见了她原本与生俱来的资质和能力,绝非他们刚入学眼中的那般:骄傲千金女,只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找玄嫣麻烦,反倒先前那些误会玄嫣本性的同班同学们,与她逐渐连结起友好的关系。
可始终仍有一人,不间断地制造麻烦,试图陷害玄嫣,丝毫不收敛自己嚣张的行径,自然是──言熙臻,那个行事作风一如往昔呛辣的女人。
一想起她,玄嫣自觉对她没什麽好评价,也留些口德,决定不再多想,这才拉回飘远的思绪,继续专注於眼前的景况里。
「好,」一听见玄嫣的允诺,玄老爷子随即颔首,微扬着嗓音宣布道:「明天我会去拜访霍家,顺便宣布取消婚约的事情。」他迳自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必了,」闻言,玄嫣连忙开口阻止,其余四人则将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於她绝美的容颜上,「我已经跟霍凡约好,」她故意看向玄缜,极度忽视身旁男人,正不停散发出的阵阵寒气,「我十八岁生日宴会上,会与他一同宣布这个决定。」毕竟她若是这麽说,便彻底破坏了霍璟岩,今日来此地的目的。
可她也没那个必要,牺牲自己的感受,去委曲求全霍璟岩的期望。
他并不是她的谁,两人间更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
「好,听你的。」玄缜旋即颔首,试图不让霍璟岩再开口扭转局势,打算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那玄爷爷,」霍璟岩意识到玄缜语气里的焦急,心底早已臆测到:他知晓今晚自己来玄家的目的,同时,他的计画也被玄嫣巧妙地破坏了,但是,她真以为她可以这麽轻易地扳倒自己?
天真。
「可否借用玄嫣一晚,让她与霍凡说清楚?」他试探性地问着,先是望了玄缜一眼,不忘深藏心底那股不快的情绪,随後,转而瞥向玄嫣,黝黑如墨的双眸,正无声地示意着玄嫣:可别忘了昨晚,两人早已定下的约定。
「这不好吧,」此时,方才始终沉默於一旁的连懿芸,连忙开口阻止:「都这麽晚了,嫣儿上了一天课也累了,」说及此,她提出另外一个建议,「要不等到这礼拜周末,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约出去好好谈谈,这样也行吧?」一语落下,连懿芸没有看向霍璟岩,反倒看向玄缜,试图寻求他的同意。
毕竟在霍璟岩面前,她就算与玄傅远联手,也未必能斗赢这名危险的男人。
也只有玄缜,能够在此时镇定地面对一切事物,并且透彻霍璟岩的思绪,拟定出最好的应对办法。
闻言,玄老爷子反倒给了个模糊的应答:
「随嫣儿开心。」语毕,玄缜不再多说,拿起汤勺,开始吃着方才陈姨才刚端上桌的黄金海鲜粥。
闻言,玄嫣不免苦恼:怎麽爷爷这回,把烂摊子丢到了自己身上?
再者,她听闻爷爷方才语气里的含意,似乎倾向於今晚便去霍凡那儿,仔细说明取消婚约一事的缘由。
可一想起昨晚,霍璟岩迳自与她定下的霸道之约,她心底不免一阵恼火。
去见霍凡根本只是个幌子,他,是变相地要她履行昨晚两人的约定!
看来今晚,自己是真的不得不陪他一同出席餐会。
一见玄缜出乎意料的反应,连懿芸自觉再多说什麽也没用,只是给了玄嫣一记「我已经努力过了,但还是无能为力」的哀寞神色,随後,迳自端起饭碗,帮着身侧的玄傅远添饭,再来才换到自己的。
玄嫣在接受到母亲的神色後,旋即转换了心态,不免冷笑:
不过这霍璟岩,还真是将霍凡利用的很彻底。
她都替霍凡觉的悲哀,有这麽一个霸道强势的大哥,任意操弄着自己的婚姻大事,而自己却深不自知。
而她,从小到大最痛恨的,便是这种──恣意玩弄他人人生,却乐在其中的恶心男人!
思及此,她隐忍住心底滔天的怒气,以及不断从身侧传来的强烈低气压,缓声对着父母亲与爷爷说着,明显忽略一旁的霍璟岩:
「那我先上楼换衣服。」她一语落下,其余四人旋即明了她言下之意,便是──她正打算现在去找霍凡,说清楚两人之间的事。
而方才玄缜话语里的含意,也早已清楚地透露出这丝含意,便也没人敢再出声阻止玄嫣,此时所下的决定。
「不先吃晚饭吗?」玄傅远蓦然一问,试图挽留玄嫣,要她别那麽冲动行事。
「不了,」玄嫣对着父母亲淡笑道:「我现在不饿,回来再吃吧。」随後,便俐落地转身,迅速走出餐厅。
就在她正要回到房里的同时,霍璟岩也因藉故洗手,悄然地跟随她,踏上了位於三楼卧房外的长廊上。
玄嫣旋即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便知晓霍璟岩正跟踪於自己身後,可她并没有转过身,质问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沉静地待在原处。
见状,霍璟岩明显感受到了眼前女人,再度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心墙,强烈抵触着自己的思绪,他并没有像先前,迳自从身後抱住她,反倒走至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以着她能听见自己说话嗓音的音量,沉声说道:
「记得换上床上的晚礼服。」他一语落下,玄嫣依然无视他的存在,也没给他任何一声应答,迳自打开门走入房里,还顺势上了锁,以防仍在门外的霍璟岩,能轻易地再度闯入自己的房间。
她缓步走向床边,望着不知如何被放上自己床上的,那件黑色单肩修身长礼服,微顿了片刻,这才动身换上装束,随後简单地画点淡妆,熟练地将一头及腰长发,以着一支银白水钻髻,盘成一个包。
霎时,她想起了昨日,霍璟岩霸道地替她戴上的那条玉石项链,她旋即打开衣橱,一双纤细玉手在里头摸索了片刻,这才碰着了一个带有原木温煦触感的方盒,她索性拿出──只见大小不一的金色及银色雕花,安然地匍匐於木褐色的盒身上,每侧边上,更有着艺术家精心雕琢的细小纹路,看起来是如此地古色古香。
她拿出昨晚才刚放入的玉石项链,垂眸凝望了片刻,即便心底满溢着遗憾,但她打算待会,就与霍璟岩说清楚讲明白,并将项链归还给他。
毕竟这东西,说到底,最终仍不属於她──他的东西,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而在离开房间前,她不忘带上霍璟岩原本放置在礼服旁的黑色蝴蝶结口晚宴包,迳自套上一件黑色修身厚宽大翻领长版大衣,试图掩盖里头的这身装束,以免等会儿下了楼,爷爷对她起了疑心,即便当场没有揭穿,但回来时,他肯定会再度质问,那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就在她再三确认好自己的外貌,只简单地看的出,里头正穿着一条长黑裙後,她这才安心地步出房门。
她将房门安然阖上,一转过身,便见原本正靠於一旁扶手上的霍璟岩,蓦然抬眸看向她,眼底瞬时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同时,他的双眸也紧紧深锁於玄嫣,她那画上一抹淡妆後,更加倾心荡漾的容颜:
「有事?」玄嫣平淡地扬眉,早已精确地捕捉到,方才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之情。
可她从小到大,早已见惯了那种神情,对於任何欣喜、赞叹与激赏的暗示,全然免疫。
「没什麽。」霍璟岩微清了清嗓子,熟悉地以着沉稳的声线说着,依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两人就这麽微妙地僵持於原地片刻,霍璟岩这才打算转身下楼,可玄嫣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等等,」闻言,他收回正打算迈出的脚步,转而面向她,「这条项链还给你。」玄嫣蓦然伸出手,摊开手掌心,便见昨日的那条玉石项链,在此时充满昏黄灯光的长廊里,那抹银绿的光辉,显得异常璀璨耀眼。
「我送出的东西,」霍璟岩淡然勾起一抹笑,却没有任何一丝温度,「没有必要收回。」他语气里的坚定,透露着他拒绝收回他送给玄嫣的玉石项链。
「但这并不属於我,」玄嫣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丝毫没有移动过半分,「况且,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收下你的东西。」她沉稳道出她内心的想法,便是要让霍璟岩意识到:
他们两个之间,一个身为霍凡的未婚妻,一个身为霍凡的大哥,在目前婚约仍尚未解除之前,他们便没有任何一丁点理由,能够在一起,并且,也没有那般身分,可以迳自潜越彼此的那条界线。
他们之间,终究只能是陌生人。
「你喜欢这条项链吗?」霍璟岩再度提出与昨晚相同的疑问,玄嫣顿时不明了他的用意为何。
「喜欢,」她仍旧如实回答,丝毫不马虎,「但我说过了,这东西并不属於我。」当然,她也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能属於他,他也不该有那种自大的妄想,自己会安然臣服於他的淫威底下。
她不忘刻意加重了语气,目的便是要他再度认清两人间的利害关系;认清彼此目前的景况;认清现下残酷的事实。
「既然喜欢的话,」霍璟岩蓦然收起笑容,全身不停散发出一股阴寒的肃杀之气,转而步步逼近玄嫣,玄嫣则一如往常地不为所动,任凭两人间的距离不断靠近,「留在身边收藏,不好吗?」他迅速站定至玄嫣面前,顺势捉起玄嫣耳侧的一绺发丝,俯下身淡闻着,那抹专属於她身上的清新香气,旋即扑鼻而来,一股欣喜顿时跃上心头。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而玄嫣并没有敏锐察觉到,此时霍璟岩的内心情绪,只觉他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自己话语里的含意,心底早已熊熊燃烧的怒火,更是不断蔓延,「难道要我把项链砸在你身上,你才要?」她再也按耐不住性子,转而沉声警告道,霍璟岩也顺势接收到她此时恼怒的情绪。
他反倒笑了出声,不顾眼前正开始狠瞪着自己的女人,温柔地将她拥入怀:
「你的个性,」他再度俯首,将俊颜凑近玄嫣绝美的容颜前,若有似无地轻柔擦过玄嫣粉嫩的唇,试图攫取她些微的甜蜜香气,可却被玄嫣灵巧地一个撇头,悄然躲过,「我喜欢。」随後,他顺势拿起玄嫣手中的项链,迅速替她戴上,便抽开了身,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不忘说道:「戴上,很适合你。」他霸道的语气,却蕴含着明显的宠溺。
见状,玄嫣不服气地咬紧下唇,都快拧出血来,双拳也不自觉地紧握於身侧,她先是压抑住心底即将满溢的怒火,深吐了一长口气,这才随着霍璟岩的脚步,迅速下楼。
重新回到客厅,玄嫣便见霍璟岩站立於门口旁,貌似正等着自己,而父母亲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似乎是上楼去了,只仅存玄缜一人,一如往常地坐在最中央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国际新闻。
「爷爷,」玄嫣先是对着玄缜颔首示意,「那我先走了。」一语落下,她缓步走至霍璟岩面前,望了他一眼,等到他向爷爷道完别後,两人这才坐上了玛莎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