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於来到了目的地──也就是古物展览会会场的所在地──国立艺湘历史博物馆。
玄嫣沉静地望着窗外,逐渐变得清晰的景物,一颗心却也在此刻,不自觉地紧绷着。
因为,大部分的人肯定会将自家的车子停进停车场里,但是,她自小便对於黑暗、潮湿、空旷,以及位於地底的地方反感,所以,自从她诞生於玄家後,玄家的车子便自此不停进地下室里,只选择停靠於路边,并聘请专人看守,以免失窃。
思及此,她迅速扫了霍璟岩一眼,随後便将目光,深锁於正因着内心不断扩大的恐惧,而焦虑地交缠在一起的双掌,心底不免犹豫着:究竟自己该不该向他提出这个莫名的要求?
她想,就算她提出了要求,他也未必会如自己所愿。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霍璟岩直接将车子开上了博物馆旁,普通的汽车用道,就在他平稳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一棵榕树下後,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了通电话,貌似正吩咐着馆方,外派一位能帮忙看守车子的人。
直到他结束了通话,玄嫣这才开口问道:
「你不停地下室?」她准确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水灵的双眸里,则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不解。
霍璟岩想也没想地便回答:
「你不是从小就害怕黑暗、潮湿、空旷,以及位於地底的地下室?」一语落下,玄嫣内心难掩诧异,却又旋即恢复了平静。
这男人,果真对於自己所有的一切,了若指掌。
她不再多说什麽,随着霍璟岩下了车,紧跟在他後头,过不到半晌,两人顺利地抵达古物展览会的现场。
一踏入会场,玄嫣便见各处,早已有了不少的观赏人群,不停地在各个古物间移步着。
一见眼前满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玄嫣的眼底旋即闪逝而过狂喜的神色。
而霍璟岩则准确地捕捉到那抹飞扬的神采,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他也不自觉地在此刻,微微勾起了嘴角:
「今天展出的,」他抬手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似乎是勒地有些紧,「是你最喜爱的奇园遗址。」
闻言,玄嫣了然地颔首,随後移步走近离她最近的一个展示玻璃柜,看着里头的弦纹鼎,那古铜色及斑驳的外表下,明显透露着生成年代已久远。她不忘搭配着玻璃窗一隅的辅助小卡观赏着。
「弦纹鼎。」这时,霍璟岩以着非凡的气场,和优雅的姿态走至她身旁,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观望,但此时此刻的他,眼底却只容得下玄嫣一人。
他同样将目光,专注地落在眼前的弦纹鼎上,缓然开口道:
「西汉时的青铜礼器,圆鼎、子母口、立耳、深腹、蹄足,以着一道弦纹衬托鼎身,扁平突出如帽沿,」说及此,他微顿了顿,似乎正在思索些什麽,过不到半晌,便转而将视线,落在玄嫣有些发楞的脸蛋上:「器盖微弧,顶上的三枚盖纽做凤鸟形,宽阔的凤尾高卷过鼎,造型生动有趣。」语毕,他自信地扬眉,试图寻求眼前女人的认同。
玄嫣心底难掩诧异:这霍璟岩,竟在她意料外地,懂得这些古物资讯?
可她依然沉着气,认同道:
「嗯,」她一声平淡的允诺,旋即带给了霍璟岩一阵莫大的鼓舞,「与商周时细窄低矮的弦纹,大异其趣。」她边说,边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接着走向其他的展览柜,试图寻找有没有自己所欣赏及喜爱的珍宝。
而她越往後走去,便见一个个展示柜里,全陈列着令她为之疯狂的事物:
金代的白瓷双鱼水波纹暗花洗、汉朝时的佩蝉,以及晚唐的白釉瓷茶瓶……
这儿,果真是她的天堂!
不过一提到奇园遗址,玄嫣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多年前,考古研究人员在浙江省附近挖掘出了此遗址,一刚开始,他们便举行了开土仪式,本想说自此便可相安无事,考古行动会一如往常地顺利,可没想到国家监识小组人员,以及考古队的同仁们,自此後,便纷纷地出了意外,例如:被鹰架上掉落下来的铁条砸伤、在森林里遇上凶猛的狗,被死命追赶着、走於泥泞地不慎滑倒,恰巧又遇上豪雨,差点被活埋於那儿……等。
总之,各种怪异的奇闻轶事纷纷传出,直到後来,他们请了个得道高深的老僧,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法会後,一切的考古行动才渐趋顺利,否则的话,或许今日,他们也无法在此,观赏到如此数量庞大,又修复地完好如初的古物。
总归一句,她心底十分感谢他们的奉献。
她淡然想着,目不转睛地观赏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古物,宛若她的眼中,除了古物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物,可以轻易容下她的眼底。
而她也不免赞叹:古人的鬼斧神工,後人实是望尘莫及。
「啊,」就在此时,玄嫣一不小心,擦撞到了一旁某位高大男士的背部,她旋即面对他,弯着腰低头道歉:「对不起。」她一语落下,便直起了身,却意外地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莫……先生?」她有些不确定性地先喊出姓氏,试图确认自己是否有认错人。
同时,她不忘专注地看向眼前男人,似曾相识的五官:明显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旧不减一丝刚毅气息的俊颜,以及他那早已历经过许多风雨,因而自然散发出的一股,慑人心魄的强烈气场,实属与霍璟岩不相上下,搭配上包覆在一袭黑色气派西装下,那条条分明的身体曲线。
不得不说,这男人拥有可使任何女人屈服的筹码。
但是,这些之於玄嫣来说,全只是表面的虚假罢了。
她记得,他,是上次在观赏某场展览会时,爷爷中途介绍给自己认识的男人。
没想到,今天又再度於此碰面了。
而霍璟岩只是沉静地站在玄嫣身後,暂时没有开口插话。
「原来是玄小姐,」只见被称为「莫先生」的男人,原本微愠的面容,在侧过身,望见了玄嫣那绝美的容颜後,迅速被一阵欣喜取代,「玄小姐也来看展览?」他礼貌性地伸出手,而玄嫣为了以示尊重,正打算伸出手回应时,她却再度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又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而她的手,也下意识地缩了回来,这让眼前的男人,有些好奇地瞥向了玄嫣身後的男人──
「你好,」就在玄嫣正想转过头去,低声怒斥霍璟岩,为何不让自己与人握手示好时,霍璟岩迳自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凑到男人面前,「我是霍璟岩。」随後,他紧环住玄嫣的手臂,试图不让她再度伸出手,好让她跟别的男人有些微的触碰。
而他此时霸道的举动,宛若正昭告着全天下:
玄嫣,就是我的女人,谁也碰不得!
见状,男人眼底蓦然浮上一股深沉,尤其在听见了「霍璟岩」三字之後。
但他旋即换上一副轻松的面容,继续说道:
「你好,」他若无其事地勾起嘴角,心底早已猜测到,玄嫣与霍璟岩彼此之间的关系,「我是莫承泽。」语毕,他便握上了霍璟岩的手掌,却也在刹那间,两人的手迅速地分离,如同蜻蜓点水般,彼此都不想再和对方触碰任何一分一秒。
「莫先生是怎麽知道这场展览会的?」一瞧见两人动作里的僵硬,玄嫣转了个话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一语落下,霍璟岩则将视线移转到被自己搂在身侧的女人,不免恼火地思索着:
差点就被人碰了,还想继续搭话?
思及此,他不自觉地收紧放置在玄嫣腰侧的手臂,而玄嫣也不甘示弱地移动着脚上的帆布鞋,毫不犹豫地往着他那表面黑的发亮的皮鞋踩去。
一听见玄嫣的疑问,莫承泽如实地回答:
「我认识几个国家研究院的成员,」他仍旧保持着唇边那抹笑,即便他早已眼尖地发现,眼前的两人正暗自地「较劲着」,「上礼拜吃饭的时候,他们告诉了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场展览。」他以着好险的语气说着,宛若若是自己上礼拜婉拒了那场餐会,今日,他也不会在此地,与玄嫣再度重逢。
「真好。」玄嫣罕见地露出钦羡的神色。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所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展览会,抑或拍卖会,全是由爷爷陪同自己观赏的,而她现今所知晓的古物资讯,也绝大部分,是爷爷亲自传授给她的,其余的,便是自己懂事之後,上网搜寻了些资讯,或者上图书馆阅读监赏书籍,可她还真想认识几位此领域的专业人员,可以一同分享经验。
一见玄嫣那万年冰山美人的面容,在此刻竟罕见地流露出一股崇敬与羡慕,霍璟岩不免在心底一吐不快:
这女人,似乎自懂事以来,便从未以着这种目光看过他。
而现在的她,竟敢以着这种神情去看别的男人?
看来,他不好好让她尝点经验,她是不会学乖的。
「玄小姐若是想认识的话,」莫承泽自动忽视眼前,脸色早已逐渐转为深沉的霍璟岩,继续与玄嫣攀谈着:「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说及此,他似乎想起什麽,「我记得,我今天其中一个朋友有来,要不过去看看他?」他试探性地问着,完全不把霍璟岩看在眼底。
「嗯,」玄嫣旋即答应道,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男人的异状,继续谈笑风生的对着莫承泽说:「那就麻烦您了。」语毕,她本想挣脱霍璟岩的箝制,可霍璟岩却反倒死命地搂住她,不让她移动半步。
「放开我。」玄嫣不服气地继续以着帆布鞋发动攻势,试图要让他放开自己的身子,好让她去会会莫承泽口中的专业人员,只可惜霍璟岩依然不为所动,也丝毫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愿。
「不好意思,莫先生,」霍璟岩无视身侧女人的动作,隐忍着心底逐渐升腾的妒火,维持着沉稳的嗓音,自顾自地对着莫承泽礼貌说道:「我想起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一语落下,他迳自拉着玄嫣的手,将她迅速带离莫承泽的面前,玄嫣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还尚未说出口,便被霍璟岩拉至会场旁,一处隐蔽的逃生出口处。
她还尚未回过神来,娇小的身躯,早已被霍璟岩一把压制在冰冷的门上。
他一手撑在玄嫣的左侧,一手紧拽住玄嫣的右手,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霸道地挑起她的下巴,以着低沉却又不失性感,和全身不停散发出的危险气场说道:
「你就这麽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他边说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跟其他男人打得火热,嗯?」最後的那句疑问句,足以显现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满溢的妒火早已占据心头。
「我跟其他男人打得火热,」玄嫣不意外他所做出的举动,以着毫无畏惧的神色直视他的双眸,同时极力控制自己读心术的能力,「乾你什麽事?」她简短一句,却是火药味十足。
这男人真是病了,连她跟别的男人握个手也不行?
他是她的谁?凭什麽限制她的交友自由?
就在她出神的同时,霍璟岩一个迅速的俯身,便准确地攫获玄嫣粉嫩的唇。
「呜……」玄嫣下意识地轻叫一声,只觉他灵活的舌,正熟练地敲开她的贝齿,在找寻到她的舌後,便开始用力地深情缠绵、缱绻着,不停搅拌着口腔里的唾液,彷佛要将玄嫣嘴里的甜味,完全吞噬殆尽後,他才肯罢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玄嫣自觉快喘不过气的同时,霍璟岩最後惩罚性地再度咬破她一侧的唇面,玄嫣这次不遑多让,同样迅速地回报一记,霍璟岩唇边的血,旋即渗进了玄嫣嘴里,而她也下意识地连同自己的鲜血,一同吞咽进喉底,一股恼人的血腥味,不断占据着整个口腔,下一秒──玄嫣这才感受到自己,终於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绯红着一张美颜,微张着嘴喘气,目光明显不服气地瞪向霍璟岩:
「为什麽是我?」同时,她眼底也写满了愤怒与不解,「才刚重逢不到两天,就要我当你女人,凭什麽?」她以着气愤的嗓音道出心中的疑问,试图问出个所以然来。
霍璟岩一见眼前女人娇媚的姿态,虽说心底极力想上前一亲芳泽,但自己方才的举动,或许真震慑到她了。
他决定隐忍住心底的慾望,沉默地转而将俊颜深埋在玄嫣,那雪白的颈侧旁,宛若热恋中的情人般,正倚靠着彼此互相温存。
就在玄嫣认为他并不打算回答方才的问题,正要开口继续质问时,霍璟岩便以着前所未闻,惋惜又略带感伤的语气低语道:
「总有一天,」他顿了顿,「你会知道的。」
一语落下,玄嫣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自觉再问下去也於事无补,不忘再度一脚踩上霍璟岩的皮鞋,试图让他起身,别赖在自己身上。
而霍璟岩也终於识相地放开了她,往後退了一步,随後伸出手,示意要她跟着自己:
「走吧。」他侧过身,准备带玄嫣回到会场。
玄嫣则冷淡地瞥了他的手掌一眼,迳自越过他的身旁,往前走去。
可就在她拐过右侧转角,正要继续往前,走往会场侧门的同时,一旁的男厕里,却走出了一抹高大男人的身影。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有其他人的存在,便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向玄嫣的方向──
就在两人视线相互交会的那一刻,玄嫣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硬。
方绍禹!
她略带恨意地看向正站在眼前的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拳,也不自觉地在此刻紧握着。
而跟随在玄嫣身後的霍璟岩,自然在她身後望见了这一幕,他沉默地走近玄嫣,从她的身後,环抱着将她再度拥入他的怀中。
见状,方绍禹的双瞳猛然一缩,内心则因方才霍璟岩的动作,而隐隐抽痛着。
而他一瞧见玄嫣身後男人的面容,立即认出了:他,是目前唯一能够与洛城排行第一的家族──夜家,其大哥──夜圣,所亲手创立之国际寰宇集团,互相抗衡的传奇总裁──霍璟岩。
难道……他们两个是恋人?
但是,他记得霍璟岩,长年生活於国外,为何会选在此时回国,并勾搭上玄嫣?玄嫣明明是霍凡的未婚妻,而霍璟岩……则是霍凡的大哥!
再怎麽说,他们两个也不应该走在一起!
「玄嫣……」他感觉口中宛若被不知名的物体堵塞着,说话逐渐变的困难,「……你最近还好吗?」最终,他也只能勉强吐出一句简单的问候话语。
「当然,」玄嫣眼底的恨意丝毫不减,反而更是加深,「不劳你费心。」她回答的简洁俐落,貌似不想继续再和他交谈任何一字一句,她扯了扯霍璟岩的衣袖,示意要他带她离开这里。
可就在霍璟岩接收到讯息,正要动身时,方绍禹又开口问道:
「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足勇气继续说着:「……是你男朋友?」
「是,」玄嫣想也没想地便回答,完全无视眼前方绍禹逐渐转而绝望的俊颜,「还有,你说错了,他是我『男人』。」语毕,她再度扯了扯霍璟岩的衣袖,而霍璟岩在听闻那句:「他是我男人」後,难掩心底的狂喜,拉紧玄嫣的小手,迅速地越过早已石化在原地的方绍禹,两人再度走进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