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开始进入十二月了,学校里的氛围明显变得不一样,因为十二月十五日是校庆,学校各单位、与各社团,已磨拳擦掌的共同为这天庆祝做准备。
小马在新闻社办里开会,正在分配干部及学弟妹们这周的工作重点,尤其是校庆,需要大量的新闻量与人手,每一个分配都要到位。
小马已是老手,其实她早该退位了,只是她热爱这项兴趣,所以连任了两届社长。学弟妹们也超支持她,因为她做得比前几任都要好太多,新闻社交由她继续带领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这时,乔乔一个人来到了新闻社办,看他们在开会,就找个位子坐着等。
小马看到乔乔了,心里觉得好奇,她怎麽会想到要来新闻社?那就一定是找我罗?可是为什麽不用手机联系?
小马开会一向是重点、重点、重点,不会拖泥带水。不用三十分钟,已经把所有的工作事项交代清清楚楚,也解决了其他人的疑问,开完散会。
乔乔看小马开完会了,马上走到小马社长桌前,放上一个平板电脑在桌上,对小马不客气的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麽!」
小马先是狐疑的看乔乔,心想发生什麽事了,怎麽会是这种口气?然後低头看平板的内容是什麽。
平板上显示的,是一个耸动的标题与几张照片。
标题是:“校花与型男上汽车旅馆共渡美好时光!”
照片则是几张仲原车子进出旅馆的照片,以及奉亲与乔乔她们走出旅馆时的照片。
但是,呈现照片的方式是绝对是有目的的,因为那天她们出旅馆时,明明是小马、乔乔、与奉亲三人一起离开。但照片却刻意只让奉亲一人入镜,目的是要营造只有奉亲一人进出旅馆,然後搭配那样的标题,企图再明显不过了!
乔乔在小马看到这帖子的同时,从小马的表情上看出这件事跟她是无关的,她原本也就这麽想了,但会发这种八卦帖的,不是她也可能跟她的新闻社有关,所以一开始的口气才会对小马不好。
乔乔说:「奉亲已经不敢来上课了,你说该怎麽办?」
小马看到自己的姊妹遇到这样的事,当然生气!况且基於职业立场,见到竟有人刻意的歪曲事实,制造假新闻,她更是不会放过!如果被她查到是自己社员干这样的事,她绝对不会宽容!
小马生气的站起来,把平板还给乔乔说:「你放心,这件事谁做的我一定会查出来!还有,我今天会先编辑一篇澄清的新闻发出去,先还奉亲清白。但难免还是会受到一些伤害,如果没什麽重要的课,我看她这几天就别来上课吧,不然来了也是被人家指指点点。」
乔乔说好,然後再跟小马讨论几个可疑的重点,看能不能从散播出来的资料研究出一些蛛丝马迹,讨论完後就抱着平板离开了。
果果已经搬去晓慧家好几天了,有几次正男会利用上班前的一点时间,去晓慧家看果果,也会买一些东西给果果还有棠棠。
因为这样,正男跟棠棠混得很熟了,棠棠还会常常勒住正男的脖子,要正男背背。虽然棠棠还是个小女孩,但是猛地往正男身上一跳,正男还是会被压的唉唉叫,却从未拒绝这项野蛮游戏。
晓慧看在眼里很感动,因为这个家,只有正男一位男性进来过,而且是这麽自然。每当正男跟棠棠在玩耍的时候,晓慧就会变的异常安静,安静的在一旁看他们玩,心里很是复杂,复杂得只有晓慧自己知道。
几天前,晓慧再次的主动提起希望正男可以当棠棠乾爸的事情,正男说:「我们找一天,好好的聊聊吧,子恩也可以在场吗?」
晓慧答应了。
就在今天。
凌晨四点多,他们约下班後公司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品牌老旧,装潢也因从未翻修而成为复古了,已经开了十多年,还能继续在精华地段生存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为他们的咖啡难喝、餐点难吃、服务又不好,要不是二十四小时,他们绝不会选在这里。
也许,这家咖啡厅不会倒的原因,在於他的每个座位,都是小包厢吧。这样的小包厢设计,以前很受欢迎,但难免容易成为犯罪或色情的死角,所以这个时间来这的客人龙蛇混杂,显然经营者不是很在乎,只要店不会倒。
正男、子恩、还有晓慧,三人选了一个包厢,坐了下来,随便点了几样吃的跟饮料,正襟危坐的准备讨论事情。
子恩先开口,他对晓慧说:「正男说你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没想到这件事情是真的阿?我一直以为是公司的人开玩笑的呢。」
晓慧苦笑说:「想听故事吗?」
他们三个约今天谈事,本来就是要说真心话的,所以晓慧不像平常那样爱开玩笑。今天来的是一个认真的妈妈,为了女儿的妈妈。
正男与子恩,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想听她娓娓道来。
咖啡厅里的灯光很暗,几乎只有包箱内顶上的一小展暗黄灯,与桌上的廉价蜡烛光。
晓慧看着桌上的廉价蜡烛,手指拨弄着火苗,一下靠近,一下离开,在受伤与不受伤之间徘徊。
她从二十多岁还保有天真时开始说起……
从暧昧,到爱恋;
从受骗,到受伤;
从希望,到失望;
从懵懂,到全懂;
从遗弃,到遗忘;
从憎恨,到振作;
从自嘲,到自杀…
「……」
晓慧说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快到底的蜡烛早就烧完了,烛芯早已冷却。如晓慧的心一样,早已冷却…。说这些不再有激情了,一个蜡油燃尽的芯,无论再怎麽用打火机点,也是徒劳,死了就是死了…。
晓慧说完了,看着芯已死的蜡烛发呆,她不想再多说什麽了,刚刚说的,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事情都过了那麽久,早已不需要再有批判的言语。
「……」正男双掌握拳,遇到忿忿不平的事,他总是想击墙发泄,但这时只能紧紧握拳,无能为力…。
子恩早已哭的不能自己,桌上一包餐巾纸,成为了一团团揉皱的湿纸球,堆积在他的面前,而且没有停止堆叠的迹象。
晓慧说完整个人轻松了,她想要尽快的跳脱这沈重的结界,往後一靠,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她在说的时候,表情只有平淡,没有泪水,现在则像是松了一口大气,犹如是几百年前别人的事一般。
子恩擤着鼻涕,从听到一半开始,子恩心里其实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只有一句。现在晓慧说完了,他总算可以把这句话说出来,发泄一下:
「真是贱人!!」
说完又痛哭,一口气抽了好几张餐巾纸准备着。
「……」这个沈重的结界,似乎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开。
快要早上六点了,冬天的阳光总是迟到,但也懒洋洋的露出了鱼肚白。
咖啡厅里被阳光渐渐的渗透,才看出来,原来这里比想像的还要老旧。
正男看着窗外的远处,不知在想什麽。
晓慧道行比较深,出手打破了沉默结界,心情回覆到像是平常一般,淡淡的说:「所以我才想要正男可以当棠棠的乾爸,我想要棠棠至少有一个可以叫“爸爸”的对象,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
正男仍看着窗外,没有回应。反倒是子恩哭抢着回应:「我也要!我也要当她的乾爸,我要棠棠没有爸爸的份,一次双倍的要回来!不管,我也要当她乾爸!」说完,又是一长串的擤鼻涕声。
正男此时才慢慢转回头,看着晓慧缓缓的说:
「我很荣幸。」
晓慧从一开始的坚强,听到了正男与子恩这样的支持她,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坚强了。这些年来被爱人抛弃、被家人不谅解、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吞下肚的、无处宣泄的,而今感受到了认同、感受到体会,晓慧到这里一次总溃堤!
晓慧双手紧握子恩与正男的手,头低到贴着桌面哭着说:「谢谢…谢谢…我不知道该怎麽谢谢你们…只能说谢谢…。」
「谢谢…」眼泪停不下来了…。
「谢谢…」八年来的委屈,总算有对象可以发泄了…。
「谢谢…」倔强的晓慧,倔强的不敢抬头让人看她哭的丑样…。
「谢谢…」
「……」一包餐巾纸,被子恩用完了,体贴的子恩再拿来一包给晓慧用。
子恩看晓慧哭成那样,坐到晓慧身旁,抱住她,要她别再哭了,她的责任分担出来,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原本温柔的子恩,这时候更显温柔,让晓慧就像亲姊妹一般,在他怀里哭着…。
许久…,大家都缓和了情绪後,阳光已拨开了云,打卡新的一天。
今天一直很少话的正男,做了一个总结,他说:
「走吧,我们去叫棠棠起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