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預見 — 跟屁蟲

下课钟响後,教室里一丛一丛的小团体,在各自聊天着。

乔乔问小马还有奉亲说:「今天晚上有人约唱歌?要去吗?」乔乔看了看两人。

小马看奉亲。

乔乔也顺着看奉亲。

奉亲说:「你们看我干嘛?」

小马摘下她的眼镜,用眼镜布擦着说:「人家肯定主要约的是你,所以当然是看你阿。」擦完,再戴回去。

乔乔也同意小马说的,扁嘴点点头。

奉亲问:「那你们想去吗?」

小马说:「如果是人家请的话,当然要去阿!那边有自助沙拉吧吃到饱耶!」

乔乔说:「我是没什麽事啦,而且我好久没唱了。」

奉亲犹豫不决,又问:「是什麽人要请的?认识吗?不认识我就不去了。」

乔乔马上回答:「认识阿,有几个去年中秋我们有跟他们烤肉过,那个叫阿猴的,你有印象吗?」

跟奉亲当朋友,总是有被约不完的联谊,而且大多数的人都不敢直接约奉亲。

如果找小马约,则很有可能要以八卦新闻为条件交换,或是请她吃东西先,很划不来。所以有经验的人都是找乔乔约,好谈事情又爽快,乔乔作为奉亲的地下经纪人,当之无愧。

「还有,今年迎新晚会在我们旁边的那几个男的,也是阿猴系上的,也有几个认识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忘记了。」乔乔咬着笔回想。

奉亲说:「也是,我不像你那麽擅长交际。如果你们都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YES!」乔乔与小马相互击掌,庆祝胜利。

下午第二堂课後,她们就没课了,三人在外找了个气氛不错的咖啡厅,坐下来喝咖啡打屁聊天,等待晚上约唱歌的时间到来。

乔乔有习惯性神经质的咬吸管,咬到吸管前端都是平的了,还会用牙齿去磨。边磨着边吸,她感觉会更有味道。

"啾…啾…"用这样的吸管喝饮料,肯定是不好吸的,但有人却乐此不疲。相较之下,不管是点什麽饮料,小马面前的那杯,绝对是上桌後五分钟以内被干光,她一点都不会留念,反而是留念还余有一大半的奉亲那杯。

乔乔在滑手机时突然想到:「对了小马,那天你不是说要写奉亲跟仲原的报导?怎麽没看到?」

「不要写啦,你还当真阿,又不是什麽大新闻。」奉亲放下正在看的杂志,抱怨着说。

小马看着手上的八卦周刊,冷冷回:「那个阿,不刊。」

奉亲高兴了一下,乔乔却急问:「为什麽?」

小马一样冷冷的回:「因为根本没有劲爆的内容阿,要我刊什麽?还有,既然那天我走後仲原就来了,你们也不会把我叫回来…。」翻页的手停了下来,瞪着她们两个。

奉亲与乔乔立即装傻,顾左右而言他,乔乔还把奉亲未喝完的花茶,倒了一半到小马的杯子里,说:「那…那天太突然了,我…我们反应不过来…。」嘻笑敷衍着。

小马也不想再装了,破严为笑:「开玩笑的啦!确实是没什麽内容可以写,不过还不是结局不是吗?所以你们继续发展,我就继续追这条新闻,但是记得,第一手消息一定要给我!」

「不要。」这次奉亲态度强硬。

「我不准你再写我跟仲原。」斩钉截铁的表明意思,真的是突如其来。

难得奉亲态度会这麽鲜明,气氛一下子肃穆了起来。

「……」她们两个变得不敢说话,等待奉亲解释。

「……」奉亲捱不住两人这样严肃,竟然开始也因自己莫名突然的举动紧张了起来!

「我…我…」奉亲娇嫩的手,揉着一张面纸,不断的揉阿揉的,都揉出屑来了。

小马与乔乔从没看过这样的奉亲,屏息以待她要说的话。

然後,奉亲的脸竟然红起来了,她害羞了!

奉亲害羞的红脸,如果在场被哪个男生看到的话,肯定忍不住会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就像是母亲会不由自主的抱起笑咯咯的婴儿一样,那是一种天性。

「我…只跟你们说…。」

"说?说什麽?"两人的好奇已经到了顶点,但知道奉亲的个性,催是没用的,只能看她们两人的忍耐性如何,忍耐性不够的就先被急死了!

「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说完,像刚被蒸熟包子般的脸,整个发烫发胀!然後低低的,完全不敢抬头。

「蛤?」「谁?」两人同时提问。

乔乔说"蛤?",因为奉亲是每天跟她朝夕相处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麽突然有人可以钻进奉亲的心里,所以她满脑大大的疑问。

小马说"谁?",因为她只关心重点,重点就是人、事、时、地、物。而"人"是最关键的起点,所以小马从"谁?"问起。

「(我不知道…)」

这句话奉亲说的很小声,非常小声,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场合,说这样的事,重点还是她自己也摸不着头绪的事!

「谁?」「蛤?」两人又同时提问,不过问题反了过来。

乔乔说"谁?",因为她很纠结,这个人到底是谁?她认不认识?是怎样对奉亲展开追求的?她觉得自己经纪人的地位已经快要不保了,奉亲要单飞了!

小马说"蛤?",因为她最怕、也最讨厌听到这种不是答案的答案,所以用"蛤?"来表达她的不满。

奉亲的个性,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或许说随波逐流也比较适当一些。平常都跟自己的好友乔乔形影不离,虽然周围的人,始终都是把奉亲视作鲜花,乔乔看作绿叶。但在奉亲的世界观里,乔乔才是她的中心,自己只是跟着她转,乔乔要做什麽,奉亲就做什麽;乔乔要去哪,奉亲没意外的话也一定会跟着去。

不,不要误会了,奉亲的恋爱性向对象是男性。

"跟屁虫",是奉亲小时候的绰号,这个绰号,是家人帮她取的。

奉亲小时候在一个大家族的环境下长大,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在同一个村里,非常传统的乡下村庄。

乡下的小孩,每天都会玩在一起,但不管玩什麽,小奉亲一直都是手里抱着爸爸买给他的米飞兔布娃娃,然後站在一边看人家玩什麽。

看人家在玩,就是她的乐趣。

小孩子堆里,也有几个是她的亲戚,不是堂哥就是表妹,小朋友也不是那麽在意辈份或身份。每次,那些亲戚小朋友,都会问奉亲:「你要不要来玩跳绳?」、「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你要不要……」每次奉亲都是摇摇头。

她站在旁边看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也想要跟他们一起玩。真的,只是想在旁边看而已,这样看着,小奉亲就觉得自己参与其中了。

所以家人都会笑她说:「你每次跟去都不玩,却还爱跟,简直就是跟屁虫!」

渐渐的,小朋友们也习惯了,每次招集时间一到,也会到奉亲的家门口大喊:「跟屁虫!我们要去抓青蛙!要不要去?」小奉亲在二楼的阳台点点头,快速冲下楼,把米飞兔放在三轮脚踏车前的小篮子,骑上脚踏车跟了上去。

或许,就像是一个球队,会需要啦啦队、会需要观众。纵使小奉亲几乎很少参与游戏,但她是个很称职的观众。抓青蛙时,她会积极的帮人找哪边有青蛙,但她不抓;玩躲猫猫时,她会用眼神提示表妹,别人躲在哪,但她不玩。所以大家都觉得奉亲是一个很好的,呃…跟屁虫…。

久而久之,不只家人叫她跟屁虫,小朋友叫她跟屁虫,最後,全村人都叫她跟屁虫…。

跟屁虫的绰号,一直到她上了高中,奉亲整个气质大转变,成了一个绝对跟"屁"与"虫"沾不上边的美少女後,这绰号便不攻自破,从此不再出现了。

甚至,奉亲的美丽与气质,还可以扭转时空,改变历史…。

不信?举个例子…。

前两年过年,大家族的惯例,就是会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一齐到祖厝给祖婆、祖公拜年。在外地工作的、读书的,也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齐聚一堂,互相拜年寒暄。

每个看到奉亲的,当然都会特别称赞一番,让奉亲的父母很有面子,奉亲则很不好意思。

几个堂、表兄弟姊妹,也会聚在一起,聊聊最近的状况,然後再回忆一些以前还住在这村子的时光。

不知不觉,世界又会开始围着奉亲为中心转…。

其中一个表哥就说:「我记得以前奉亲的绰号叫"跟屁虫"嘛,为什麽叫她跟屁虫呢?」

另一个表哥就说:「不是吧,当年是你一直跟在人家旁边的吧?所以你才是跟屁虫吧?」

堂妹也附和着说:「对阿,你每次要去哪玩,就一定会找奉亲去呢,奉亲不去你就不肯出来。」

「是…是这样吗?」表哥已经开始被洗脑了…。

最大的大表姐出来说话了:「你们每个男生阿,每次只要有奉亲在,不管是玩什麽游戏,就抢着要争第一,还常常争到打架,结果都被我一个个抓起来打,哈哈!所以阿,你们每个都是奉亲的跟屁虫。」众人就在欢乐的笑声中,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历史,就这样被篡改了…。

历史的时间轴,再回到咖啡厅。

当说完"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奉亲,面对着关心她,与关心她八卦的姐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在柜台点餐的声音。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喂?晓慧,你要喝什麽咖啡?黑咖啡就好吗?还有要什麽?」一位高大背影的男子正在柜台点咖啡,一边说着电话。

奉亲看着那个背影,身体竟开始隐隐颤抖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男子只点了一杯黑咖啡外带,付了钱之後,便提着走出了咖啡厅门。

奉亲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但是只看得到那男子的背影,同样也是非常、非常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男子出了咖啡厅,直接骑上了一台蓝色小绵羊,离开了。

默默的…,不知什麽原因,奉亲的眼泪流了出来…。

抿着嘴,奉亲的眼泪止不住…。

小马与乔乔,以为自己的逼问把奉亲给逼哭了,直接安慰奉亲说她们不问了,不要再哭了。

但是奉亲停不下来,一直哭…一直哭……

奉亲不知道为什麽…心好酸…好酸…

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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