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預見 — 光明與黑暗

晚上十二点多,正是ML最热闹的时候。

爵士音乐悠扬的穿梭在每个主题区,各式怪异却舒适的沙发,坐拥着各色慵懒的宾客,恣意的享受花大笔金钱买来的惬意,与服务。

正男只要有时间,就会站在中心吧台旁,努力的偷记着所有调酒配方与用量,今天也不例外。

「正男,这杯帮我端去"魔法下水道",remember,这杯叫"幻想天堂"。」吧台调酒师-Peter,眨着眼把这杯调酒递给正男。正男高兴的接过,仔细端详这杯调酒的奥妙,打算深记的脑子里。

这是一杯由三角高脚杯盛装,最底下以深紫色的调酒压底,往上渐成,上面大半部则像是虚无飘渺的淡蓝色,还浮着一点点碎冰。杯缘插上一只剪成天堂鸟形状的特殊红色吸管,与两瓣薄荷绿叶成强烈呼应。在卵黄的灯光打照下,绝妙绝幻。

Peter是ML的一级吧台师,李董特地从新加坡重金挖脚过来,ML里所有的吧台调酒与饮品,都出自Peter之手,正男特别崇拜他。不过因为正男是新进人员,目前还在熟悉ML的各项工作内容,当然是以最基本的送餐、带位、打扫清洁做起,一些有技术性的工作岗位,还轮不到他来做。

每晚,ML除了一些特定的主题之外,Peter还会视现场状况,机伶的插进调酒摇滚秀来炒热气氛。当然,类似这样的活动在LoungeBar里并不是主要的,但是谁不喜欢热闹?

只要每次音乐一改变,炫丽灯光一打热,Peter就会甩着他的冲天炮马尾,随着音乐节奏摇摆。手中酒瓶从一支、两支、三支,慢慢加入,最多四支同时在空中飞舞,再一一完美的落入Peter手中!满分的表现,总是博得满堂喝采!调出来的美酒,也免费送给在座的美女,所以Peter人气一直保持NO.1。

打在Peter身上的光,就是正男眼中向往的光,无比耀眼。尽管是在夜里,但正男相信,只要他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光,那他也可以照亮别人,照亮与他有相同遭遇的人…,耀醒愚蠢的人。

正男的家庭,父母原本是自家经营一家小食品原料行,家境小康。以前的正男,就跟一般的小孩一样长大。

但在正男国中的某天,他的爸爸因为酒驾,车祸死了…。

正男的爸爸走了,当时他却没有特别伤心。因为从他有记忆以来,爸爸白天一直都是在店里忙碌,晚上回来时,也几乎每天都是醉醺醺,从来没有所谓的"父子时间"。回到家,只有妈妈陪着,所以正男跟妈妈很亲。

正男那时候还小,不懂什麽做生意,以为只要店还开着,就会有客人来买东西,对家里的经济支柱走了会有什麽影响,他不懂。

所幸坚强的妈妈,一肩扛下食品原料行的经营,原本平常回到家都会看到的妈妈,也变的只有在店里才会看得到。

那时候的正男,不以为意,国中到高中,正值爱玩奔放的年纪,玩的钱也从没少拿过。直到有一天…,在店里也看不到妈妈了,只能到医院才看得到…。

原来,正男的妈妈为了接下爸爸的店,不懂经营的她,也硬是扛下,每天操劳过度,可是努力不一定是跟结果成正比…。原料行的负债,越来越多,正男的妈妈,就更努力的想办法赚钱,直到她倒下的那天,发现以经是肝癌末期了…。

两个月後,就走了。

那时正男刚考上大学,是大一新生,正想要开始大玩特玩把马子,发生这样的事深深的打击了他…。

正男如大梦初醒一般,现实的榔头往他头上猛砸,却不比当年正男妈妈盖上白布的那天,他在医院外墙猛搥自己的拳头之痛…。

不,撕裂他的心更痛!

好几年了,正男不断的问自己一个问题,活了二十几年了,为自己的家,为爸妈,尤其是妈妈,做过什麽没有?!没有!只知道花钱!

但是想到…想到妈妈断气前的那晚,还交给了正男一个存摺,上面是正男的名字,打开一看,有两百多万元!

正男妈妈说:「正男,对不起,爸爸跟妈妈都要先走了…。妈妈很笨,不会经营事业,所以欠了很多债…。不过,那些债用我的保险金还,债主应该就不会为难你了,咳咳…。」

「不够的话,你就抛弃继承吧…,妈妈都帮你问清楚了,咳咳…。」

「这存摺里的钱,是妈帮你另存的…,抛弃继承了之後,你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样你就可以用这笔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了…。」

「咳咳…,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国去玩吗?可以看你想要去哪国,去走一走吧…。」

正男拿着存摺,手一直在发抖着,眼泪停不下来,也不敢抬头…。他觉得家里最没贡献的就是自己,但是得到最多的却也是自己,罪大恶极阿!

正男一直哭,低头猛哭…!他的妈妈却温柔的摸着他的头:「正男…,时间过的好快,我都不知道你头发留这麽长了,还染了这麽漂亮的颜色…。都怪我太少关心你了,对不起…。」

正男一边听一边猛摇头,心呐喊:"不是!不是!是我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可是正男始终说不出口,他也恨此时自己的孬种!只能猛摇头,不要妈再跟他说对不起…。

到最後,妈妈不说话了…,正男才颤抖的抬起头,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几岁的熟悉面孔,正男崩溃大哭!

「妈!不要走!我不要这存摺阿!我不要这些钱!我要你回来!我拜托你回来!我不读书了…我帮你赚钱…我们一起还债…我拜托你…不要走…呜……。」

"不要走"这话,一直重复到院方的人员把正男拉开为止…。

那晚,正男把自己的拳头打到骨头都露出来了,心…却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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