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吗?唔、真是的,总觉得这个下次遥遥无期呢……不过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时,但总还是会有机会的吧?世界很宽广的同时却也意外的很小喔!」
尽管理由不同,但不管是对於飞鼠或是阿德利兹,其实心里都晓得这极有可能是两人最後一次相聚,然而两人却都没有真的挑明说出,只怕戳穿了这如同薄纸般的最後一丝奢望。
「……对了,阿德利兹桑,机会难得……你不来公会看看吗?」
听着飞鼠落寞却硬是打起精神的声音,阿德利兹陷入了沉默。
自己原本是直到最後都还在玩这款游戏的其中一人,但是半年前因为身体出了状况所以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当初为了不让飞鼠等人担心自己而随意地找了个工作很忙之类的藉口,接着彷佛逃避追问似地连同公会戒指将身上大多数的装备塞给了飞鼠就直接脱离了游戏。
如此简单地就违背了当初信誓旦旦地和飞鼠打包票说自己绝不会退出的承诺。
自己真是个差劲的人啊。
对等同於背叛了飞鼠的期待的自己,阿德利兹觉得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一股没有面子能够回去的感觉垄罩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所以她登入时出现的地点才不会是在安兹.乌尔.恭的内部里,而是在稍远处的外头。
因为觉得愧对了飞鼠的期待,认为自己绝不能厚颜无耻的要求回去,才在上次登出───也就是半年前逃离公会和飞鼠身边的时候,跑出了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
尽管是如此的愧疚,但实际上却是怎样也无法按下退出公会的确认钮。
───真的是,差劲透顶的半吊子。
想了一下自己至今为止的行为,阿德利兹感觉自己因为系统上的困难不能变动的面部表情───眉头是紧锁着的。
「……呜哇,恐怕有点难度,毕竟我现在正在进行世界旅行呢。」
「世界旅行?」
「是啊,想说在最後仔细的看一次这个世界───所以正以最高速疯狂的在世界各处飞行中哦。这种解放感真的很棒,可惜了这个世界和大家的血汗结晶。」
这个当然也是谎话,其实如今的阿德利兹不过是身在距离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不远处的地方,缓缓地飞行着。
到了如今因病而无法自由随意活动身体的状况,阿德利兹变得更加享受这个世界的自由度。其他世界所没有的极高自由度对於曾经的她是绑手绑脚的阻碍,如今却是解放有病在身的她,让她能够在空中自在遨游,不管是高速还是低速,都能如自己思考那样行动。
「啊啊,这样麽───」
听到飞鼠满载着感伤、孤单和寂寞却因不断压抑而变得低沉的声音,阿德利兹觉得内心彷佛被狠狠地施予了重击。
天啊,自己刚才究竟都说了些什麽蠢话?
即使当初背叛了他退出了游戏和公会,但如今飞鼠不正是如此期望与渴望着有人能够回到公会吗?即使是前公会成员,对飞鼠来说应该也依旧是公会成员吧。(这里自我吐槽一下,退出公会只是主角自认的而已,实际上名字还存在公会名单里头。)
而自己也不该为先前的背叛感到胆怯。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正因为是终末之时,所以才应该回到这个世界的她所在的「家」───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自己怎麽会想着逃避回「家」呢?哎呀呀、真是治病治到脑袋都傻了啊。
阿德利兹原先歪来扭去的行径路线立刻出现大回转,速度也使用了魔法加到极致,朝着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方向笔直飞去。
「嗯,我改变主意了。」
「突然这是怎麽了?」
「我这就赶过去咯,亲爱的会长飞鼠桑要立刻到门口等我,嗯,马上呦───」
「这样好吗?阿德利兹桑你不是想要巡回这个世界吗?」
「嗯───就算是稍微让让我这个中途就退出的没用的人些微地小任性,这样也不为过吧?飞鼠桑记得要准备好公会戒指哦,不然我可没有自信在这短时间内一路杀到第十层呢,毕竟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是真的很宽广啊───」
「好吧,反正接受公会成员的任性也是会长应尽的责任之一呢。」
飞鼠带着感动和期待的笑意传到了脑中,也让阿德利兹确信了自己没有做错选择,更是决定了自己要继续维持着当初还在游戏时的作风,不加思索地挥霍着魔力以最高速向着那块令人怀念的沼泽领地前进。
※
「呼───嘿!飞鼠桑呦,这次是真的好久不见了呢,有没有很欢迎我啊───」
站在眼前摆弄着帅气姿势和他打招呼的阿德利兹让飞鼠感到好笑。
不管过了多久,阿德利兹桑都是一副乐天派和有趣至上理论的模样呢,明明照着年纪计算应该也和自己一样都是超过三十岁成为一个大叔了吧?想到这里飞鼠感觉自己无法做出表情的骷髅脸似乎挂上了一抹笑意。他点开了表情符号,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迎接眼前以亮丽的灿银色作为基础色调的半龙人。
「啊啊、阿德利兹桑,不管过了多久当然都很欢迎你呢。」
「好的,我很荣幸!唔、虽然刚才已经问候过,但是现在直接见到面了还是请容我再次问候。近来可好呦,飞鼠会长?」
「嗯,还不坏……你能上线还赶过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哦,阿德利兹桑。那麽,就前往圆桌吧。」
赋予公会戒指後,两人立刻发动戒指的能力移动到了圆桌。
这里设定为只要戴着公会成员才拥有的戒指,进入游戏之後除了特定条件之外,都会自动出现在这个房间。如果还有成员回来,应该会待在这个房间吧。不过直到现在飞鼠也知道公会的其他成员不可能再回到这里。
在这个巨大的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度过最後这段时间的玩家,只剩下飞鼠一个人。
不───再继续这麽说下去可是错了的。至少身旁目前还有一个人……既黑洛黑洛离开之後总算出现了的阿德利兹。
如今他也身在公会之中,陪伴自己度过这段令人感到寂寞的时间。
於是原先寂静的王座(圆桌),终於又再度有了稀疏的交谈声。
默默地看向其他三十九个座位。那是过去其他同伴做过的位子。环视一圈之後,再次回到黑洛黑洛的座位。
希望之後在哪里再见……再见了。
过去也听过好几次这种话,但是几乎不曾实现。
除了阿德利兹和黑洛黑洛以外,没有人再次回到YGGDRASIL。
「开什麽玩笑啊……为什麽可以这麽轻易地抛弃?不,应该不是。他们并非轻易舍弃,只是面临该选择现实或虚拟的抉择。这是不得已的事,没有任何人背叛公会。大家都面临痛苦的抉择吧……」
「嗯?飞鼠桑,突然陷入沉默还开始碎念是怎麽了吗?难道是在现实有什麽要紧事?不用勉强呦,如果很重要的话就赶快下线不要继续硬撑吧?」
抬头一望,想到眼前其实还存在着仅剩的一人,飞鼠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如同得到救赎,方才涌上的负面情绪全数一扫而空。
「啊不,没什麽。只是在感慨而已。」
「这样啊?那就好。」
飞鼠站了起来,往墙壁的地方走去,那里装饰着一根法仗。
────模仿赫尔默斯权杖的那根法仗缠绕着七条蛇。痛苦挣扎的蛇口中,各自衔着不同颜色的宝石。握柄材质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散发蓝色光芒。
任谁都会认为这是极为高级的法杖,这正是各个公会只能拥有一件的公会武器,也可以说是安兹.乌尔.恭的象徵。
原本应该是公会长持有的宝物,不知为何会被装饰在房间里。
那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以用来代表公会的物品。
因为只要公会武器遭到破坏,就代表公会瓦解,所以公会武器通常不会拿来发挥它的强大性能,而是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最顶尖的公会安兹.乌尔.恭也不例外。
即使这根法仗是为了公会长飞鼠量身打造,飞鼠却连一次也没有拿过,只把它装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飞鼠往法杖的方向伸手,不过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这个瞬间─────在YGGDRASIL即将停止营运的最後瞬间,这麽做等於是将大家共同编织的光辉记忆全部抛弃,对此感到犹豫不决的缘故。
为了打造公会武器,大家每天同心协力忆起冒险。
当时大家分组比赛收集材料,对於要让武器呈现什麽外观也起了不少争执,慢慢整合大家的意见之後,一点一滴打造而成。
那段时间也是安兹.乌尔.恭最鼎盛───最光辉的时刻。
--待续--
2015/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