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应该醒了,但是眼睛睁不开。
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尔後又传来了音乐声,那段音乐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曾经在哪听过。
有股湿湿的气味钻进了鼻腔,好像是雨。就在意识到是否下雨时,耳朵就听见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是的!是雨声。从滴滴答答很快的变成了淅哩哗啦。
似乎有鼓声,很低,又像被雨声包住,被周围的湿空气包住,叫人闷得心慌。
她感觉鼓声慢慢由远而近,这让她想起汽球不断被充气的情形,不希望气球在眼前破掉却又在心里暗暗做好准备,但一旦真的破掉了,却比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来得更为惊吓。
鼓声真的太近了,好像快要冲破潮湿的空气,她害怕耳膜会破掉,下意识想举起双手摀住耳朵。
然後,她的左手,在半空中被抓住了,在此同时,那道鼓声穿过了重重的包覆,『轰』-----一道响雷劈了下来,她被震得倏地睁开眼睛。
有个模糊的影像,她眨了眨眼,将眼睛的焦距重新调整。
她看清楚了,是一张脸。有个男孩,正低头看着她,而抓住她手的人,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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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云层压得很低,整片灰黑,遥远的天际边有道白光劈出了厚重的云层,接着便是一道响雷,那风起得有点强,刮得让人生寒。
下雨了,一滴两滴,很快的就成了一道雨幕,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跑进回忆里,陆景程想起了一个再也无法见着的女孩,初见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雷,这样的雨。
『我的眼泪在颤抖但我确定是爱你的~』那个女孩会一边唱,一边转圈,她说这是圆舞曲,还说她以後要嫁给那个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吻她的男孩。
『为什麽?』当时的他靠在窗边,看着女孩像是宣示般地说出决定。
『不为什麽,』女孩停下舞动的脚步,认真地望着陆景程,『就想。』
孩子气的回答。
就是这样的天气,陆景程又想起她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那个女孩。
他站在阳台,对着眼前的大雨吐出一口烟,九月的气温,已经带了秋寒,他放假已经放得有点懒,原来没有经纪人,助理,保镳在身边的日子,他居然一点也不舒心,因为他哪里也去不了。
这时从室内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是手机,陆景程捻熄了手中的烟,进了室内接听。
『小子,放假放得开心吗?』来电的是经纪人蒋哥,声音语调有着超乎寻常的欢快。
『不怎麽样,』陆景程接起电话後顺势倒在床上,『很无聊,连想去看场电影都没办法。』
以往若是想看电影,他都是请助理去包下电影院当天的最後一场,工作结束後再去看,一次两次他还觉得这样挺好,不会有人忘记关机,也不会有人交头接耳,但几场下来,陪他的助理总是累得已经打起了瞌睡,而且若是挑到喜剧片,整个影厅没有观众可以一起笑,反而让他看得落寞。
终於有一次,他横下心,想说演员也是人,普罗大众的生活他也想要拥有,所以带了副墨镜就出门,结果下场就是在电影院的地下停车场就被许多民众认出,消息经由社群网站散布得飞快,许多闻讯而来的粉丝和围观的路人,把整个停车场挤得水泄不通,最後还是他打电话给执行经纪小米姊求救,最後才得以脱身。
有了这回经验,从此以後,在国内他再也不单独出门。
『所以放假前我不是建议你去国外旅行的吗?』
『工作已经常常需要搭飞机了,放了假我不想再去机场,』陆景程听出了蒋哥语气里的兴奋,接着问:『怎麽,打来有什麽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蒋哥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起来,『李青导演那部电影,成了!』
李青,目前唯一两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的华人得主,从业期间各大影展获奖无数,是每个演员心中最想合作的导演之一,而加入了李青的电影团队,也等同於在国际间知名度大开。
陆景程听见後,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连日来不咸不淡的心情,终於在听见这消息後开心了不少,『没诓我?』
『我哪次诓过你啊小子?!』蒋哥止不住的笑意,『後天签合约,记得早上9点到公司,我会派新的助理去接你。』
『新助理?小米姊呢?』小米姊是执行经纪,另外原本还有个随行的助理,但是在放假前就不见人影了,陆景程也没特别询问,对他来说,小米姊比较重要,毕竟是一起奋斗多年的战友。
『小米说她在美国的男朋友好像快跟她分手了,她要飞过去挽救感情,这原因我好意思说不行吗?』
『要走之前,她找了个女孩暂代她的工作,我看过了,人应该可靠,说是他的亲戚-----』
『蒋哥,那新助理不是粉-----』
『不是,』陆景程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蒋哥截断,『我俩认识几年了,工作上该注意的边边角角我会漏了吗?还是...要不要带过去让你看看?』
『不用了,不是粉丝就行,』陆景程最害怕粉丝变成助理,因为每天相处时间很长,若对方是粉丝的话,很容易将他的行为放大,最後就会严重干扰到他的私生活。
『嗯,那记得後天早上9点务必准时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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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隆作响,有风从没关好的窗户缝钻了进来,让整间病房多了除了消毒水以外的味道。
她看着眼前的男孩,陌生感涌现,对方正俯望着她,眉心微皱,表情带着疑问。
『你是谁?』男孩问,『走错病房了吗?』
『病房?』她稍稍转头环视了周围环境,四面冰冷的色调,而在她的左手边则立着一支点滴架。
是啊!这是一间病房。但是她为什麽会在这里?视线移到了被男孩抓住的手,宽大的衣袖看得出是一套病服。
『我怎麽会在这里?』她反问。
男孩被问得一怔,愣了好一阵子才回神,他放开了她的手,『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是我的病房,所以你应该是走错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一片迷惘,不知为什麽,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眼前的男孩还是盯着自己,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还坐在人家的病床上,连忙下了床。
『不好意思,那个..床..床还你』她退到一旁。
男孩还是盯着她,『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房号了?』他往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了,『你叫什麽名字,我请外面的护士查。』
突然缩短的距离让她意识到对方的身高,她仰头看了男孩,很低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是我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男孩脸上的表情果然出现了变化,她读出了四个字叫做不可置信。
『还有,』她发现自己不但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连大脑思考运作能力都有点停摆,她知道自己正把手伸出去,但是却不想收回,直到手心贴住了男孩温热的脸,她听见自己对着男孩说───
『你长得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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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天气晴朗,有风凉爽,温度适中。
手机响了一声就停了,陆景程拿起来看了一下来电,是原本小米姊的号码。响一声就挂断表示车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搭电梯往下到了B1,门一开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熟悉的车门旁边,这应该就是他的新助理。
梁晶晶正低着头往手机上打字,没注意到她等的人已经来到跟前。
手机里的询息传得飞快,她的堂姊梁晓米正用讯息对她轰炸,有关那个大明星的各项细节她还真是交代得钜细靡遗。
『电话响一声就挂表示车到了。』
『当天工作结束後就只接蒋哥的来电,所以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在他还没到家前就全数告知。』
『吃饭不吃葱不吃蒜不吃任何超好吃但是口味超重的香料。』
『不喝咖啡不喝果汁只喝茶和水,注意──』梁晓米还加了个贴图加重语气,『要买茶叶亲自泡,泡茶方法我贴在我家冰箱。』
『拍戏期间需要跟他对本。』
『还有.........』
梁晶晶不耐烦的回了过去,『米米姊,这你要去美国前都交代过了呀!我都记住了!』
她今年大学刚刚毕业,天天闲赋在家无所事事,不是上网看剧就是购物,再不然就是和粉丝群组里的小夥伴们互通有无,讨论当红小生沈炜的动态消息,拍戏路透,机场时尚。
梁晶晶的爸爸妈妈不太管这个女儿,夫妻俩感情如胶似漆,整天形影不离,这个月才刚从泰国飞回来,下个月又准备到南非旅游,至於梁晶晶有没有找工作,他们也不在意,毕竟梁家目前有七八间房子出租中,每个月的租金够这一家子优渥的生活了。
所以自从六月中毕业後,她就每天在家睡到自然醒,洗完自己的衣服,维持家中的基本整洁後,就开始待在电脑前,肚子饿了就随便弄个东西吃,没存粮了就开车去大卖场补货,总之生活虽然很惬意,但也好无聊。
後来她发现造型这件事情特别有趣,不同款式的衣服,不同的发型以及妆容,就可以把一个人自身的气质掩去,完全改造成另一个人,梁晶晶开始从网购许多不同类型的衣服,还有各类的配件彩妆品,自己慢慢摸索着,她也试着将自己的搭配心得写成网志放到网路上,原本只是想记录下来,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网志越来越多人点阅,也越来越多人留言。
许多网友纷纷留言希望她可以示范哪个欧美明星,哪个韩国歌手的造型,梁晶晶只觉得无力,她的初衷是经由不同的造型来表现不同的气质,而非模仿线上明星的穿着打扮。
於是她任性地写了最後一篇网志,内容只写:『格主有事,网志无限停更中。』
就这样,她又开始过自然醒,自然睡的生活。
直到一个星期前,许久不见的堂姊梁晓米突然跑来她家。
才刚开门,就看见梁晓米眼睛肿得像核桃,梁晶晶担心的问:『米米姊,你怎麽啦?』
『呜~晶晶,你这次一定要帮我,肯定得帮我啊~』梁晓米一看到梁晶晶,就抓着她的手臂嚎啕大哭。
『先进来坐,』梁晶晶跟梁晓米在客厅坐定後,顺手给了晓米一杯果茶,『米米姊,别哭了,有什麽事情要我帮忙就说吧!』
『那个~周扬宽昨天打电话来,说想要跟我分手....』悲从中来,梁晓米又开始大哭。
周扬宽是梁晓米的男朋友,现在在美国念书,梁晶晶之前见过一两次,对他的印象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嗯,然後呢?』这个周扬宽,学费有一半是米米姊付的,现在倒好,念完就说想分手了?『你要去美国找他吗?』
梁晓米闻言,哭声霎时止住,『晶晶,你好聪明啊!』
『我只有比你聪明而已。』至少自己不会对一个讨人厌的家伙爱得死去活来。『那要我帮的忙是什麽?』
『那个..晶晶..你也知道姊姊的工作性质跟内容嘛..』晓米的眼神开始飘忽,讲话的音量也变小。
『知道啊!陆景程的执行经纪。』但其实就是那位大明星的保姆,梁晶晶暗暗在心里补了一句,『每天跟前跟後处理他的大小事,无论去赤道还是去北极,你都得跟着去。』
『晶晶,你真的好聪明啊!』梁晓米又露出了那种崇拜的神情,『那你知道为什麽姊姊去美国前要来找你吗?』
梁晶晶看着梁晓米的笑容,突然意识到她口中说的帮忙,一定会让自己暴走。
『喂!梁晓米,不要打我的主意喔!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伺候人的!!』梁晶晶脸色大变。
『晶晶~』梁晓米坐到梁晶晶的身旁,讨好的搂住她的肩膀,『姊姊跟你说啊!陆景程跟其他艺人不一样,他完全不需要伺候,人很好说话的。』
『拒绝!』梁晶晶毫不动摇。
『你知道吗?他下部戏,合作的对象,是~沈~炜~喔~』梁晓米故意拉长尾音,得意的看着梁晶晶在听见沈炜的名字後,坚决的神情慢慢软化,『你当了陆景程的助理,不就每天都可以近距离看见沈炜吗?最新的拍戏进度和路透,你都是第一手耶!』
好吧!梁晶晶承认这听起来真的很吸引人,虽然自己不会刻意跑去机场或明星入住的饭店,但是若是每天不需做任何努力就可以看见本人,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呀!
『而且米米姐已经打听好了,』晓米乘胜追击,『两个人,也住同一个饭店喔!』
基於一个优质粉丝,模范迷妹的心态,梁晶晶觉得自己若是再拒绝,实在对不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好吧!』偏过头不看梁晓米,梁晶晶傲娇的扬起下巴,『米米姐,我只代班三个月喔!三个月後你必须,一定,要出现在我面前。』
『哎哟!晶晶,姊姊真的好爱你,』晓米给了梁晶晶一个大拥抱,她就知道这个堂妹只要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就肯定能成功,『那现在姊姊交代你一些该注意的事情。』
『不是说陆景程人很好吗?好相处的人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呀?』
『虽然不用伺候,但多少还是得照顾一下他生活起居啊!演员就是专心演好戏,其他事情当然就我们来,术业有专攻嘛!』
梁晶晶不置可否,但也仔细听了听梁晓米所交代的事情。
隔天梁晓米便带梁晶晶去见了经纪公司老板蒋哥,蒋哥基於对晓米的信任,同意让晶晶暂代晓米的职务。
再隔一天,梁晓米就飞到美国了,为了男友果然行动确实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