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偌大的草原,这才是真实的景物,他愣了下,周身的金黄微黄落在他的肩上,他抬眸望去,眼中有着显见的惊喜。
「师父!」
仙风道骨,一身灰袍的老僧装扮,他自霭霭的云端飘然地落在神无念身边,脸上正慈祥的笑着,他是神尊,是神无念在三十三重天的师父,身上的仙行修为深不可测。
他的到来无疑给神无念一丝希望的曙光,或许虹霓不用死,他们有救了!
神尊笑言:「我亲爱的徒儿,让我来把那只爱作弄人的小妖给从你媳妇儿的体内取出来。」语罢,他探出右手,食指指尖长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落入虹霓的天灵盖处。
虹霓望着他慈爱的面容,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就连脑中那喧闹的尖叫声似乎也渐远离,随着那道金线的触及,她感觉一股温暖从脑门漫开,流向四肢百骸,苍白的容颜也渐渐有了血色。
「孩子……没事吧?」她虚弱的问着。
神尊仍旧微笑:「我的徒孙好得很,我还想让他叫我师尊祖呢!这小虎子命可硬着。」他眨了眨充满智慧的双眸。
小虎子?
她与神无念对视一眼,不甚明白,不过听神尊这麽一说,两人吊着的心慢慢的落下了。
随着金线的探入,雨儿感到妖力的渐失,她开始感到想睡觉了,於是……真的阖上眼睡去了。
在她睡下的瞬间,那金线猛地将她缚紧,轻柔的将她带出虹霓的体内,而她甚至毫无所觉,仍睡着呢!
神尊摇了下手里的线:「小家伙该醒了。」
雨儿睁开沉重的眼皮,在瞧见眼前的人时,猛然瞪大双眼:「老头,你是谁啊?」她不是在虹霓的体内,正要占地为王吗?怎麽就来到了外头了,而这个老头又是谁啊!
神尊笑而不答。
神无念斥声道:「他是我师父,亦为三十三重天的神尊,你最好慎言。」
闻言,雨儿愣了半晌:「你来干嘛?」她看着神尊,不知他因何驾到。
「我与仙班的老友们打了个小小的赌,因为赢了,所以我就来这里,渡化你这只小家伙。」
她不听还好,一听就更不明白了:「打什麽赌?干我何事?」她又没犯着仙班的那群老头,他们没事找她碴干嘛!
神尊看着她,缓道:「老仙人的生活是很乏味的,必须有些调剂,而你恰好就在我们无聊的这个当口出现,本来你是我徒儿与徒媳的该渡的天劫,这个劫难便是要渡虹霓能否牺牲个人小我,来成全神无念与天下苍生,而她毅然选择了舍弃小我的爱,所以我赌赢了。」语气充满对虹霓的赞赏,有这种化恶为善的好徒媳,他真是脸上长光了啊!
「所以?」雨儿看着他得意的脸,满是疑问。
他笑了笑,接着又言:「所以,我只要赢了,便可出手助他夫妻二人渡此劫难,於是我来了,你便再没机会为恶了。」
听到这儿,雨儿已经无奈又无力了,她只闻神尊仙为至顶,却不料他竟厉害至此,不过用了条小小的金线就将她从虹霓的灵识里取出,她甚至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她轻声问道:「我的下场会如何?」
神尊笑道:「不会很惨,相信我,我会让你重生的。」
闻言,她浑身一震,愕然的看着他,喃声问:「重生……是吗?」她以为自己会被再关入另个囚虚之境渡过漫漫无期的千年、万年,甚至更久。
如果能重生,那麽她定然会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
她急忙问着:「你要如何帮我重生?」她明白,若是眼前这个仙人,肯定能助她重生没错。
「别急,我自有安排,老僧从来不打妄语的。」神尊摸了摸她的头,顺道将她脑里的妖性恶念抚去,她的本质不坏,只是身为妖神而已。
她露出笑容,用力的点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目光落在那对出色的俪人身上。
「让你们差点生离死别,真的抱歉,还好神尊出现,要不然我也无法重生,你们也天人永隔了。」夺取虹霓的身体并不能让她彻底重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慢慢的变虚弱,因为这个她是妖,而虹霓本体是魔,终是相斥,不能完全融合。
到最後,她仍旧死路一条,只能无止尽的找着能用的躯壳,不断的重覆着这种情况。
「你放心的随师父去罢,他老人家定有法子帮你。」神无念看着她,本就是仙心,见她有一丝悔悟,便已不再追究。
虹霓虽然有些虚弱,气色却比方才好太多了,她在无念的扶持之下,站起身来,紫眸看着雨儿。
「为何你方才没出手伤我孩子?」雨儿明明就进到她的腹中了,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孩子能安然无恙。
雨儿笑了:「你那个儿子也不是什麽善类,他可是凶兽来着,既然你夫妻二人都是善心人,想必能好好的渡化於他。」
虹霓摸着肚子,与神无念对望一眼,心想,怎麽他是仙人,她是魔,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只凶兽,这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啊!
神尊看着虹霓的腹处,祥和的笑着:「小云虎,好好的待着,别使坏也别急着出来,时候到了,你自然就能出生了。」说罢,他朝他们二人笑了笑,而後转身飘然而去。
雨儿跟在神尊身後,走了几步後,猛地回头大喊了句话。
「小老虎,你刚刚这麽欺负我,我跟你没完啊!」喊完,她纤瘦的身影已然随着风飘至天边渐渐消失了。
神无念看着消失在云端的身影,恍然有种刚才的一切与之前的数月好似镜花水月,不过是场南柯一梦罢了。
虹霓握紧他的手,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我们回家吧!」语罢,她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看着她美到令人屏息的笑颜,他回以温柔一笑。
「是该回家了。」
偌大无边的草原已不见他二人身影,唯有白红余影残光徒留风中,渐渐被吹散着……
☆
说是回家,神无念与虹霓却来到了鬼谷外,只为感谢紫衣当日不怕危险的相伴着她上路寻找无念。
虹霓上前拨开洞口的奇异藤蔓,那蔓心似有灵性,对她有着熟识感,在她指尖触及它时,它便慢慢的往两旁退开,露出谷里的入口。
他们进到鬼谷内,这里的一草一木丝毫未变,那池子仍旧清澈,而池边的白狼在见到他们後,便热情的扑到神无念怀里。
见状,虹霓摸了摸它的头,笑了。
神无念抱着怀里的大白狼蹲下身,让它坐在地上与他平视,一人一狼便开始所谓的眼神交谈了。
虹霓摇了摇头,只身踏上小径,穿过珍奇药草夹道,进到精舍中。
一抹绦紫身影正在站桌边,手里拈着不知名的药草,嘴里还不断嚷嚷着什麽死龙诀、死人头之类的,看得虹霓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一笑引起了紫衣的回眸,她瞧见伫立在门边的是虹霓时,不由得丢下手中龙某人好不容易取来的稀奇药草,扑身将虹霓一抱。
「我的天呐!你回来了,你那个仙人夫君呢!也跟着回来了吗?」她看了看虹霓的身後,却未见到那抹高大清俊的身影,心不由得沉了些。
神无念该不会客死异乡了吧!那虹霓不就成了世上最美丽的寡妇了?
像是看透她想法似的,虹霓立刻出声:「他在外头和白狼……交谈。」
「人回来就好,咦……人和狼也能聊天喔!仙人都有这种奇异的能力吗?」紫衣不由得拉长脖子往门外望。
见状,虹霓淡笑着:「他们感情可好了,你就别吃味了。」
紫衣连忙回道:「我吃什麽味,这头白狼一直都性别难分,亦公亦母,我看你家的神无念得小心点,别被它拐去了。」
「它拐不走的。」虹霓摆了下手。
「这麽有自信?」
她点头:「这是自然。」别的她不敢说,可是神无念对她,可是真情至爱,至於外头那匹小狼,嗯……算是宠物情结。
紫衣看她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心里甚是欣慰,回到桌边想替她倒杯茶,却在见到那株珍贵得要死的药草时,一脸悲苦。
虹霓见她神情如此,不由出言相询:「你这是怎麽了?」
她指着桌上那花花绿绿的小植物:「看到这个鬼东西了麽?它就是我痛苦的半个根源!」
「就它让你痛苦……那另一半的痛苦根源是?」虹霓拾起那株植物看了看又放回去。
「另一半就是那个死人头龙诀啦!这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弄这株破草来让我去救一个人,还说什麽救不活,我也别活了的这种鬼话。」她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要胁她,见鬼的龙诀,她要死之前也要先毒死他!
「之前就一直听他让你救一个人,到底那个人是谁,竟然连他都救不了,还得求助於你?」虹霓满心疑惑,龙诀来自上古,修为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却无法救想救的人,反倒让紫衣帮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紫衣耸了耸肩:「我只见过那人一面,还是去到极寒的北玄之地才见到,是个女人,她就躺在万年玄床之上,长得没有你美,不过也算个佳人吧!」虹霓的美貌自是无人能敌,不过那沉睡的女子也长得可以,就是不知眼睛大还是小,要是长了个绿豆眼,那还是真……奇品了。
虹霓了然一笑:「想必他让你救的人就是自己的爱人了。」唯有爱,才让他锲极不舍的寻到紫衣救人。
闻言,紫衣浑身一震,神色惊然:「他这种货色也有爱人这种东西!苍天无眼,让他活成老妖精的岁数,竟然还有爱人这种……不对,我看应该是他喜欢人家,而人家根本不想让他喜欢,所以才装睡,好让他等久了就死了这条歹心。」想着,她点头,觉得後面这个想法比较贴切现实,毕竟依龙诀那种不讨喜的冰块个性估是个母的都受不了吧!
虹霓突然问道:「他人呢?」
「谁啊?」
「龙诀。」
紫衣没好气的答道:「可能去炎山拔灵草,被顾山神兽给啃光了吧!」最好永远别回来,省得看着碍眼。
门外突然凭空劈来一句话:「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闻声,虹霓望去,就见龙诀手里拿着颗红色的草朝她微微颔首,而後大步流星来到一脸失望的紫衣身边,将手中的药草递到她面前。
紫衣翻了个白眼,接过那药草往桌上一丢,叹道:「喔!回来了啊!那只神兽也太不尽责了,连你这麽个人也拦不住,还顾山咧!」
龙诀倒也不恼,反而替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啜了一口,从容的举止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霸气,明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到他身上却变得让人看着也是种享受。
紫衣不由得愣愣的看着他喝水的动作,纯粹就是觉得那举止优雅尊贵得让人不得不看,至於他这个人啥的,抱歉,那不在她的想法之内。
「那神兽尽责的很,只是修为尚浅,不过五百万年罢了,我只用了一招就把它定在炎石之中了。」龙诀说的风清云淡,丝毫未显倦态。
紫衣佯装笑颜:「龙兄,限制它的行动,可谓杀生了吧!你让它饿了吃啥?」
龙诀一脸正色:「这不用担心,待我离山後,它即刻恢复自由。」
听到这儿,紫衣无言朝虹霓望了望,然後悲苦的摇着头。
虹霓微笑的看着她,虽然没说出心底对她的感谢,却也明白紫衣不会在乎那些言语上的感激,她们是朋友罢,朋友就不该如此见外。
她退出屋里时,耳边又听见紫衣和龙诀的谈话声,一个充满讽刺,一个平淡如水。
看来,这座鬼谷很难回到往日的平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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