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千年相思 — 第十六章 妖神再現續

天方现鱼肚白,白雾雾的街上,一白一红身影行於其中,这两人自然是神无念与虹霓。

他们欲往雨儿家,向她道别亦感谢她当时对神无念的帮助。

神无念牵着虹霓漫步於雾里,入目尽是白茫茫带着水气的薄雾,他发上和眉间都染上细小的水珠子,脸上凉意颇重,他不由得关切的看着身边的人。

「真不该这麽早出门,雾重风凉,要是你受寒了就麻烦。」他神色间带着少见的懊恼。

她摇头说道:「我没有这麽虚弱,你多心了。」

他皱了下好看的剑眉:「你忘了自己现在是两个人了麽?你要是受凉那就坏了。」语落,眸光不由扫了她仍平坦的肚子一眼。

「没事的,我身体不知多好,就连孩子也是。」明白他心中的担忧,虹霓却不以为然,心头却因他的关心而甜得嘴角微弯。

看她脸上漾起的笑容,他心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扯住,微微的酸甜涨满了整个胸腔,修长的指不自觉的抚上她净白绝艳的脸。

她微笑着将柔颊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轻蹭,贪恋的想让此刻成为永远,可惜肚子里的宝宝忽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令她痛得纤腰微折。

「怎麽了?」他急切的扶住她,向来淡然的脸上带着慌乱。

她无奈的说:「宝宝踢我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闻言,神无念整个人石化了,待回神後,自己的手已搁在她的肚皮上,感受掌下那小生命的脉动。

他开心的笑了,眸中闪着感动,他能感觉到孩子正在虹霓的体内慢慢的动着,甚至伸出刚成形的小手隔着肚皮与他的掌心相贴。

这种奇异的快乐,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们的孩子正在她体内孕育着,生长着也强大着,待他欲抽手时,掌心赫然传来轻轻的一记拍打,墨深般的眸光闪了闪,异常的坚定。

他抬眸那抹坚定已不复在,只有那如轻风般的微笑在脸上闪动着,虹霓与他相视亦笑着,两人再度举步向前。

待到了雨儿家门前,天仍旧灰蒙蒙的,就连淡白的雾也未散尽,两人的青丝已带着湿意,神情仍旧从容。

神无念牵着虹霓推开了石屋前的半人高的小门,走进了前院,来到了房门前,抬手敲了二下。

片刻後,他嘴角扬起淡笑,不用细听,他已察觉到雨儿与走向门了。

雨儿打着哈欠打开门,原本还睡着的眼瞬间睁大,瞪着眼前的金童玉女。

「大清早的,你们夫妻俩是……」看他们样子不是寻仇,还好,她安心了。

神无念说道:「叨扰多时,感谢雨儿你当时的相救,我夫妻二人今日将要离开,你多保重,日後……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他笑了笑,不待雨儿反应便牵着虹霓的手转身缓步离开。

雨儿愣了下,连忙追上前去:「总算相识一场,就让我送你们到城门吧!」说完,她迳自走在前头。

神无念依旧微笑,虹霓也觉得无不可,两人便跟在她身後缓步朝琉璃山而去。

一路上,雨儿好奇的问虹霓她来自何处,是如何跟神无念结识成夫妻,问了一堆,可虹霓只挑了其中几个问题回答,而且字句极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站在城门前,雨儿看着神无念和虹霓慢慢的往那闪着奇异光芒之处而行,她忽然低下头,呵呵笑了。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神无念。」她带着无邪的笑容问道,嗓音不若方才轻盈,带着深深的沉着。

神无念止住脚步,回身看着低着头的雨儿:「打从你救我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虹霓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一直隐没在心底不安渐渐浮了上来,他说从雨儿救他的那日起,他就知晓她是谁了……

言下之意,他……根本从来都没失忆!

她想问他为何要装作失忆,为何明明记得一切却不回来找她,为何让她翻遍寸土寸地的找着他,他究竟在想什麽,忽然之间,她觉得他好陌生,陌生的让她有点害怕。

神无念从两人交握的手感觉到虹霓内心的波动,欲用心音让她安心,却又想起了那站在身後的人是如何的强大,肯定能将他对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雨儿抬首,眼微弯笑意不减:「你知道我为何当时没杀了你麽?你是神尊的最得意的大弟子,肯定能猜得出来。」

「你不杀我,不就是因为想找个寄主重新再生,你看中的不是我,是我妻子对吧?」他墨般的深眸平静的不起波澜。

他本想着藉由失忆便可待在琉璃城中,既可以看着雨儿又不用让虹霓冒险,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她爱自己的决心,他早该想到以她的性格,断然会不惜天涯海角的来寻他。

闻言,虹霓浑身一震,原来这就是他不来找自己的原因,因为怕她会受到伤害……他想保护她,可是他却无法明白她也想保护他啊!

虹霓看着雨儿问:「你究竟是谁……难道是妖神?」她记得无念失踪时,妖神也同时消失在封印的境地中。

雨儿突然扬手,兴起狂风卷动万里云,不过弹指间,天已被密厚的墨云遮盖,沉的就快跌下一般。

「你倒不笨,值得成为我寄生的对象,你肚子里有孩子了吧?」她阴沉的目光带着兴奋看着虹霓仍纤瘦的腰身。

「你怎麽知道?」虹霓首次感到心惊,连忙伸手按在肚子前。

「在你踏进城里时,我就感受到魔气了,而且还算强的那种,你在屋外听我和你夫君谈话时,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踢了你一脚,他是在怕,因为他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听到了他,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雨儿细细道来,只要她入了虹霓体内,便可藉着她腹中的孩儿出世重生,那时,她会变得更强大,可谓天下无敌,再无人能将她困住了。

被封印了这麽多年,她真的受够了,她想自由,永永远远的自由!

思及被囚禁已久的愤怒顿时爆发,原本和善可爱的面容变得凌厉骇人,发乱飞舞,十指凝结强大的邪气於指尖,无数蓝色淡光环绕於身。

见状,虹霓连忙运起魔气护住全身,就怕腹中的孩子会出事。

神无念上前挡在妻子身前:「有什麽事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妻儿。」

虹霓握住他的手,赫然发觉他掌心正微微出汗,莫不是眼前这位妖神当真厉害如斯……她开始担心了,不是怕自己有事,而是怕他与孩子受到伤害。

「你以为用自己的仙体挡在她的前头,我就夺不了她腹中的胎吗?我告诉你,该得到的我一定要得到。」语毕,雨儿闪身瞬至他面前,眼中红光大作。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致命狠招,她指尖生出利刺,扬手划过神无念的面门,他瞬间避开,身後的虹霓同时出手击向雨儿,掌心满是墨紫魔气。

雨儿冷笑挥手弹开虹霓满是魔光的手,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臂,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拉。

神无念连忙探手揽住虹霓的腰,却被如火的炙热给烫伤了掌心,可他仍不放手。

雨儿淡笑:「啧啧啧……原来仙人不怕火炼啊!不过你这位美人妻子怕是承受不了,只要我再加点火,她不只魔体受损,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会被烧个精光喔!」她状似苦恼,眼中却闪着诡异的红光。

闻言,神无念猛地用力将虹霓往自己身上扯,不料却听见她轻微的痛呼声,就这麽顿了一下,雨儿已将虹霓自他手里拉开,弹指间便落在前方十步之远。

雨儿扣住虹霓的纤臂:「别怕,我不舍得杀你,只是要借你肚子一用,所以你那可怜的孩子我必须得杀了他的元神。」

她探出尖锐的五指往虹霓腹上击去,虹霓被锁住功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情的一掌慢慢落下,眼中忽而闪过一白色身影,她抬眸望去,就见神无念飞快的擒住雨儿的手。

雨儿聚起强大妖气将他用力甩开,却发觉他用自身所有的仙气与她抗衡,怕是连命也不要了似的,她一时半刻脱离不了他的掌心,只好运劲於手,将他二人胶着在自己的掌心中不得动弹,而後将自身灵识聚於双瞳,目光灼灼的盯着虹霓的肚子,下一刻她脱壳而出化成一道红光飞入虹霓的腹中。

虹霓首次感到无比的恐惧,她看着神无念,紫眸慢慢出现水雾。

神无念沉痛的看着她,不舍的说:「霓儿,别哭。」

他方说完,下一刻她已泪流满面了。

进入虹霓腹中的妖神雨儿,看到那灵动的胎,不由大喜,纵身往前跃去,却被一股至阳刚强的劲道给弹开。

她愣了愣:「不可能的,我是妖神,这只不过是小小的魔物罢了,岂能反抗我的灵识。」说完,她纵身又试了一次,结果仍然相同。

同样的结果,让她开始火了,清秀的脸漾开一抹狠毒的微笑,她运起妖气四肢顿时盈满红红的火光,探手往那灵动的胎儿击去。

随着时间的逝去,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脸色开始变沉,因为她发觉无论自己用多大的妖力都是徒劳无功,甚至还觉得身上的气力被对方给一点一滴的吸去。

她想罢手,不料那胎儿却反倒将她给定住,开始汲取她身上强大的妖力。

她心中一惊,这样下去还了得,自己怕是会毁在这个地方,她奋力想挣脱那股吸住自己的掌心的无形力量,耳边却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豪迈低沉,嗓音极为浑厚,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欺负我未见面的爹就算了,想对我未见面的娘不利也罢了,可是你竟然想杀、了、我!光凭这点我就不能原谅你了。」

她寻声望去,发觉是眼前那闪着淡光的灵胎在说话,她愣了下,这胎儿才多大,竟然能开口了!

像是看明白她的疑问,他好心的为她解答:「我能开这个金口全拜你所赐,啧啧,你身上的妖力给了我很大的营养,我这个不要命的老娘,怀了我还东奔西跑,有一餐没一餐的,我正饿着呢!你就一头撞上来,刚好填了我的五脏庙,也算天大的功德一件了,我会让你好好的往生,无痛死法。」

她也不废话:「你到底是谁?」

「说出来吓死你,你确定想听吗?」

「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虚弱,神色仍强自镇定。

他大笑说道:「我是云虎,关在锁妖塔的那只凶兽云虎。」

锁妖塔中的凶兽……云虎!

她心中一惊,掌心微微出汗着:「这样吧!我不要夺你的位置,你也放开我好麽?」她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忌惮的便是渡过天劫的凶兽,眼前这只云虎便是当年唯一渡劫成功的凶兽,她以为他老早死在锁妖塔里,没想到居然让他逃了出来,甚至还让她给遇上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麽,我是凶兽,不是瑞兽,坏人干的事,我一样都不会放过,所以我会把你给彻底吸乾!」

他的声音才落下,她就觉掌心开始变冷,身上的红光之火也渐渐淡了,她突然敛起妖气,将灵力聚於双眸,而後笑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死老虎!」她瞬间脱离灵识的虚体,窜入虹霓的骨血中。

雨儿顺着激流的血液来到了虹霓的天灵盖,猛地与之灵识合而唯一,既然得不到重生的机会,那麽她也要毁了这个坏她好事的死老虎。

有这对母子陪她送葬,她才能感到稍稍的安慰!

在她融入虹霓的灵识刹那,原本还流着的虹霓瞬间开始猛烈的头痛,脑中不断响起尖叫声,原本控制着自己的那股妖力消失了,她痛的蹲下身来抱着头。

「好痛……好痛……是谁在尖叫……谁……」她痛吟着,脑中的尖叫声有男有女,他们的尖锐的嗓音不断划开她魔气的灵识,她感觉自己慢慢的变虚弱了。

见她如此,神无念冲破定住自己的妖力,全身像被火烤似的,他一脱离那股强大的控制力量後,立刻倾身抱住了虹霓。

「霓儿,你怎麽样了?」

她艰难的睁开眼望入他的眼中:「好痛,我的头好痛!」才说完,她纤细的十指便不能控制的深陷在神无念的手臂里,他身上的白衣顷刻染红一片。

「我该怎麽办才能帮你……」第一次他感到无助,感到慌乱,感到巨大的害怕。

掌心下的她慢慢的变冷,体温渐渐失去,他用力抱住了她,不顾那深陷在自己臂上的十指,不理那在衣上染开的巨大红花。

虹霓紫眸瞥见他臂上白衣的红意,而渐渐红了,她痛着,却也不舍着,漫天的心痛盖过了头痛,她微微抽回手,感到指尖温热的湿意,泪,终是落下了。

「念……杀了我……杀了我……」她开始感到意识有些混乱,属於自已的那里记忆正慢慢的消失了。

她知道再不过多久,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就被会妖神占领,她不想让别人用着自己的躯壳来活着,不想让别人用着自己的脸作恶让神无念痛苦,不想让神无念为难……太多太多的不想,所以她情愿现在死去,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她最後能感到幸福的事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紧锁的眉,求着自己杀了她的模样,神无念的心狠狠的痛了起来,他猛力将她搂进怀里,俊颜埋进她如丝的秀发中,落下了泪。

他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可是自己是如此的深爱着她,又岂能下得了手,如果别无他法的话,他亦会痛心的杀了她之後然後立刻追随她而去,绝不独活於世。

他们说好要生死相随,说好永远都在一起的,黄泉路是那麽地长、那麽地黑,他知道她一定会怕,所以他会牵着她,直到过了奈何桥、渡了忘川河、饮了孟婆水,直到轮回那一刻,他才会放开她的手。

「霓儿,你先行一步,我马上就来,记得等我,知道吗?」他深深的吻了她洁白浮着薄汗的额头,然後不舍的蹭了几下,眸光变得坚毅。

大手扬起聚起仙气正要往她的天灵盖落下,天边忽然洒下金黄的微光,眼前的一切化作淡淡的烟雾而去,城门已然不在,琉璃树林消失,原来那景那物不过是虚幻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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