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握自动笔，涂满单子上每个空心的字体，涂完後，我对着印有「社团报名表」五个大字的正上方发呆。空格内尽是淡淡修改过的铅笔痕迹，面对学校一百多个社团，我在犹豫。
「若绫，你决定好选什麽社团了吗？」一个短发女孩突然凑到我旁边。
我摇头，然後微笑问她：「我猜你大概还是选排球社吧？」
「嘿嘿是呀！」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虽然练习操得要死，而且我的伤也还没完全好，但我就是放不下排球。」
「莫晓茜你给我加油点！我可不想再看见如此狼狈的你了！」我用双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莫晓茜从国中就是排球校队的，她有着异於常人的天赋，在校队里也是人人称羡的主将。我亲眼看过她比赛时的模样，随着跳跃而飘逸的俐落短发和专注的神情，真的能感受到她对排球的执着和热爱。
「若绫！我们比赛又赢了！」
「排球真的是史上最好玩的运动！」
我很高兴她总是在我面前露出闪亮的笑容。
但我们都没想过，大放异彩的天才运动员所付出的代价比一般人高上好几倍……
「若绫……我好累，我已经无法再带领队友赢得胜利了。」
那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悲剧。高一下学期，晓茜连输了五场比赛，这是第一次，原先开朗且充满自信的她，现在眼里满是伤痕、如此脆弱。她自动离开排球队，不告而别，连旁人问起时她也只会不断闪避。
最爱的运动，成了盖住她光芒的阴影。
「是运动伤害。」她眼眸中的凄惨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早在国三，她的关节就发炎了。大量运动远超过她身体的负荷，病痛不断累积，她却选择忽视，直到高一比赛失常。
我曾试图开导她，但从她空洞的双眼我很清楚：不是莫晓茜本人，谁也帮不了她。
现在看着她依旧站在我面前微笑说着有关排球的任何事，真的只能说，我放心了。
「你若敢再让自己受伤，小心我折断你的四肢！」我的脸凑近她，露出阴险的笑容。
失意的莫晓茜，我不想再看见。
「喂！折断四肢比较严重好吗？」她哭笑不得，但还是乖乖点了头。「话说，你快点想你要参加什麽社团啦！」挣脱我的手後，她拉开我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觉得呢？」我把报名单拿给她，因为我实在没有头绪。
「烹饪社怎麽样？」
「你只是想要我做东西给你吃吧？」
「哪……哪有……」尽管嘴上否认，但表情依旧出卖了她。
「身为一个运动家，一直吃真的好吗？」我伸手掐住她腰部的一坨肉，毫不留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徐若绫你这个虐待狂！！！！」她忍不住大叫。
看着她吃痛的表情，我很满意。
「所以你到底决定了没？」中午，晓茜拎着刚买的两个便当坐到我对面。
早上的讨论依旧没有个所以然来，她表示我太难搞，决定放弃。
「我回去问我弟意见好了。」我打开其中一个便当，是蜜汁鸡腿。
「又是你弟？」晓茜翻了个白眼，「那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嗯。」我细细嚼着嘴里的高丽菜。
「拜托，你不会还喜欢他吧？」高一认识晓茜时，我就跟她坦白了这件事。
「嗯。」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点头。
「唉～小姐，你到底喜欢他多久了？」
「从国二开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每次一讲到他，晓茜都会一直重复问一样的问题。
「还真是死心塌地啊！」不过这时候就算她讲话再机车我也不会动粗，因为话题是「他」。
「但我们是一家人。」我吞下最後一口白饭，鸡腿的油腻流进喉咙，「而且他似乎有一个忘不了的人。」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可是明明其他女生他连看都不看。」
「那你不就最有机会了吗？」晓茜眼神发亮，「每天上下学都是他陪着你不是吗？」
「但大概是出自家人情感吧。」我叹气。在他心中，我一辈子都是「姐姐」。
「你怎麽知道他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感？」
晓茜的这个问题，我只能苦笑回应。
她不会知道，这段说不出口的单恋究竟有多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