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实的感受,总在睁开眼之後才发现一切都是想像的、虚幻的、骗人的,不过是梦,只是梦而已。因为,我从未亲眼见过那幅景象。
没有光。
拉上窗帘的房里一片漆黑,尚未适应的眼睛不管睁着、闭着,看见的世界都是一样的,只是……身後传来的呼吸声浅浅地起伏,我花了好一段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子,确认他的存在不是我的幻想。
真的是他。
「……哭什麽?」
当我听见他带着一点焦躁的问句时,已经不晓得哭了多久,在他温暖的怀里,感觉他笨拙的大手在我背上轻拍,许久未落的眼泪不听使唤,拼命、拼命地落下。
我很想他。
还有他。
还有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一段时光……明知道不可能,却总是不断地想着,如果可以选择,我想重新回到那一年、重新看见你的笑脸,回到──
说再见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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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高中衬衫旗帜事件引发了一场骚动。
不仅是学校内部,就连网路上都讨论得十分热烈,重点不外乎是事件的动机、目的……还有,主角究竟是何方神圣、长得是圆是扁、身材好不好等等,逐渐偏离重心的八卦话题。
想当然耳,赶去处理的教官坚决不肯透漏任何一丝消息,只有在朝会的时候训斥了一会儿,要我们了解学生的本分,不要老是冲动行事,做一些譁众取宠的举动。
只不过,人就是这样,越不说、越想知道,越不让做的、越想做……满足不了的好奇心助长了新校园传说的神秘性,甚至以热血之名为号召,带起了其他学校的模仿热潮。
「我实在小看了高中生没事找事的能力。」洪苹啃着巧克力,一边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光是这件事就可以讨论一个星期,还上报!我开始担心我们国家未来的竞争力了。」
「你太夸张。」看洪苹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把报纸移到我的桌前,藉此分散她的注意力。
洪苹没阻止我,她只是摇了摇头,喂我一口听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日荷,相信我,这叫见微知着。」
约莫四分之一版面的篇幅,介绍最近高中生之间流行的影片、活动,几张照片、近千的文字,斗大标题用活泼的字体题上「青春」两字──高中二年级,十六、七岁的我们即是文中所指的青春年华。
可是,所谓的青春是什麽呢?
偷得半刻悠闲的下课时间,分享同一份报纸、讨论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的青春不过就是如此,人不轻狂枉少年之类的轰轰烈烈,我想,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社会组果然还是女生多了点。」
「嗯,文组嘛。」收起报纸,我跟着她看了眼教室内的分布,男生大多聚在一块儿,女生则分成好几组小团体,有些人我认识、有些人的脸庞还没办法和名字快速配对。
高二分组打乱了一年级建立的圈子,被迫重新构筑人际关系的我们,要不是和先前同班的同学暂时组成一队,要不就是像我和洪苹,互不相识的人凑在一起,从零开始熟悉。
幸好,我们的频率相近,熟悉的速度自然快上许多。
「班长。」
听见叫唤,无法克制地呆了半秒,忍住叹气的冲动,抬头见到几名同学朝着我的方向走来──班长,这称呼真是不习惯也不行。
取过同学们手上的回条,按着号码排好,因为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我顺手清点数量,打算在缴交期限之前再次提醒未交的同学。
「啊。」
数到一半,我忽然停住。
「怎麽了?」洪苹看着我,不解。
没有马上回应她的问句,转过头,我望向隔壁不管是桌面,还是椅子下的置物空间全都堆满了课本、通知单、讲义的空座位……
我差点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对哦,」顺着我的视线,洪苹发现我停顿的原因,「你隔壁到底坐谁啊?开学到现在好像还没出现过。」
「佟海光。」座号三十六,正好与我的三十五号相邻。我低头在笔记本上做上记号,一整排尚未缴交的项目底下都有属於他的号码。
「一年级一班那个?」
「你认识?」抬眼,正好捕捉到洪苹努起嘴唇的小动作。
一种不予置评的感觉。
「只是听过。」
「他不好吗?」我问。
洪苹耸耸肩,「其实没什麽,大概就是比较爱闹吧?」
是吗?
看着洪苹的表情,我心里明白或许没这麽简单,钟声打响了上课的气氛,我们对看一眼,她起身走回座位,而我也没再继续追问。
有些事,不知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