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那不是一件好事吗?无论如何,在那一刻你有反应了,你享受到了,那就够了。这就是性的目的。性不是什麽值得你思考的东西,性是纯粹的、一件发生了或正在发生的事件。它不是一场战争,不是一场较量,不是供你反思的历史,性是一枚口香糖。你咀嚼那片口香糖,享受那甜美刺激的味道,直至那块橡胶变得乏味,就将它吐出来。没人会觉得自己辜负了那块口香糖,你想这麽多,只是自寻烦恼。</b>
「然而,我在他的口里射出来。感到慾望急速胀大,我试图紧捏自己的大腿肉,然而痛楚却成为另一种刺激。我想像,万一突然有保安经过就糟了,试图以此浇熄自己的慾火,可是那种被窥视的错觉带来更大的快感。龙凤模拟慾望在性交时的进出,前後吞吐着那肿大的东西,可我竟丝毫没有联想到性交——我并无想像自己与另一个女人性交,相反,我清楚意识到龙凤,一个男生,正含着、套弄着那根东西。最後我扯着龙凤那铲得很短的发,在他口内射出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龙凤含着那浊液,全吐到地上,然後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朝着空气狂笑,如虎啸。一阵狂风吹起上衣许多皱摺,衣服紧贴着龙凤身体的线条,他无疑是一只披着人类外皮的、强壮、美丽而狠毒的野兽。戴志犹撑着长椅喘气,全身湿得似浸过水,他有种哭泣的冲动。他希望自己忽然心脏病发死去,但什麽也没有发生。
「这就是你。看清楚,清醒一下。你在男人的口内射出来,你从这种行为得到快感。如此一来,你还执意要做一个亡命之徒吗?我本来以为自己逃得过命运,但失败了。现在,我开始顺应着命运,并渐渐看到自己的结局。」龙凤以手背拭去嘴边的液体,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精液或是唾液,然後带着一种不属於他的笑容,近似疯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把手掌对着戴志,说:「看,我的生命线很短。有什麽我不能抵抗的力量早已注定我的命运。有时,我觉得人生是一部剧本。一切早有定数,包括我们所讲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剧本里的台词。这剧本到底演到第几页了?到了死亡那天我就能知道剧本的终结,这难道不令人兴奋吗?」
「不,这个世界是没有命运的。假如这麽轻易就教你预测到自己的命运,世界便不会有痛苦。」
「哈哈哈,你看,连你自己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先是否认有命运,後来又说命运不能被人预测,不正暗示你赞同世上有命运吗?想想看,在这天,你应我的要求来见我,而我让你尝到这种快感,这就是你的命运。这同时是你人生的分水岭,自今天後,你更加认识自己的需要,而且与过去的自己有了明显的差别:你深刻体会到自己喜欢男人,无论身与心都对男人有反应,你是不正常的,跟我一样。」
一句句话化成鞭子抽打着当时的戴志,即使化成回忆,那力度不见得减弱了。现在,皮肉上彷似被无数个夹子夹着,每一只小夹子夹起他一小片薄皮,有一种凌迟的痛苦,扭动身躯,仍逃不过那折磨。
「我要酒……」酒是最好的麻醉药。但酒保失职,再也没给他酒。口中有固体的酒,软滑,如蛇,蛇是罪魁祸首,蛇是撒旦的化身,牠引诱夏娃吃禁果。人类的眼睛明亮了,人类逐出伊甸园,於是亚当与夏娃做爱。在单纯的伊甸园,没有慾望,也没有人做爱,可见做爱是人类堕落的明证。
蛇挟着酒,诱惑着他,戴志张开口,反噬着蛇。扭缠。
睁开眼,看见脸孔的局部,逼迫着他的眼睛正在眼前闪烁。凤眼里有邪恶的情思,龙凤当天却眼含壮烈的情怀,他终究是悲剧式的英雄。
<b>没有酒也能快乐。你这个人也有道德吗?也有顾忌吗?你不应该否认自己感到快乐的这一个事实,一如当日,那个叫龙凤的人也让你尝过极大的快乐,你还想否认吗?以谎言扞卫尊严,可怜又可笑。</b>
「哈哈哈,你没资格对我逼供,你就躲在你的山洞里当山大王,Master,我可以做你的狗,但即使是一只狗,亦有权去拥有自己的秘密。Master,你比我更可悲,也更矛盾。我逃避龙凤的影子,你追逐陶微风的影子,我们谁也没有成功过。」
两具身子合为一体,黑暗中只有一条扭缠的蛇,跳着淫秽的舞蹈,极具风韵。难受与快乐间挣扎。喘息时,对方占了上风,自己的尊严被践踏,戴志却寻回那种当pet的自由。他在master的容许下,有自由去做任何事情,尽管陈心大概不是合格的master。无从比较,因他只有过陈心这个master。
一尾两头蛇。拜倒於凤眼的侵略性,求饶为双方带来情趣。其实人没有底线。在这个社会里,每个人也是一块变形胶,可以被压缩、被扭曲、被玩弄、被践踏,被他人的鞋底狠狠抹於石屎地,摊平成一块薄膜,又被回收,搓成原来的那块胶。
搓圆又按扁,於他人身下被鱼肉着。梦是白色的,真实是黑色的,缠绵是灰色的。在缝隙间滚动。当一分为二时,戴志嚐到咸味。扯着那人的手,然後一加一再等於一。两块变形胶给搓成一块大的,本质上没有改变。
入梦前,戴志依稀呢喃着某几个名字。
梦里有陈心。戴志梦见陈心不知什麽时候进了他的房,听他的酒後胡言,将一罐罐啤酒递给他,看他醉得太厉害,就扶他上床休息。他贪恋着酒,陈心就将一罐啤酒倒到他的脸上、身上。於是常理脱轨,理智无数次被他们扬弃,换来淋漓畅快的纠缠。梦里的戴志半睁着醉眼,看见一夜未眠的陈心压下睡意,收拾戴志身上的、房间里的狼藉。啤酒罐不见了。关掉冷气,打开窗散了那酒气。
<b>吃片解酒药,喝点水,慢慢喝……</b>
那是一个美丽的梦。唯有在梦里能一享陈心的温柔,甚至看见那张没戴眼镜的、漂亮的脸上没了平日的傲慢、假笑,虽然没有笑容,却温和得使戴志怀念与受宠若惊。陈心的温柔不应该用在他身上,陈心的温柔是一种负担……
从窗外泄入房内的日光驱去陈心的身影。另一个人影由虚而实,他看清楚,是龙凤。龙凤半皱着浓眉,脸上有无奈的微笑。他走过来,摸摸戴志的头,揉乱了他的头发,厚实的嘴唇翕动着,戴志问他在说什麽。龙凤稍为张大口,重复刚才的话,但戴志仍然听不到半点声音。
「再、再……再大声一点?」
「我说得还不够大声啊!喂,醒来啊!你难道忘记你两点半有课吗?快醒来,去上课,已经一点九了!起来,DC!!!」
耳边响起某道嘹亮的男声。戴志擦擦眼睛,还伏在床上,无意识低呜几声,才以双掌支着枕头,扶着床板,勉强坐起身。转过头一看,是龙凤?他甩甩头,再眯着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影,却发现他是龙风牵。
「风……烟?你什麽时候回来了?」
「还问我。」龙风牵见戴志总算醒了,才松一口气坐起来,说:「我今天只有两节课,就是等会儿三点半开始,至到五点。我大概十一点就回来hall了,打算做份assignment,哪知一上到来就见你在睡觉,可我明明记得星期二你最多lessons,由九点半上到六点三。我心下疑惑,看看你钉在书桌後面那块告示板上的timetable,就知道我没记错。本来以为你想skip早上的课,就没叫你起床,谁知愈看愈不对劲,你维持同一个姿势睡到一点半还未醒,我才叫你一下。还以为你死了!」
戴志用力打自己的头几下,总算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昨晚饮了四五罐啤酒,却没有预期中的头痛,通身上下都是乾爽的,只是身上的衣服不同了,喝酒前是穿黑色T恤的,现在这件是绿色的。
「风烟,你进来的时候有看到什麽吗?」
「还能看到什麽。」龙风牵一顿,白他一眼,指了指窗户:「就跟平常一样,要说比较奇怪的地方嘛,应该是你开了窗子而没有开冷气。我们每晚也会开冷气睡觉,昨天也挺热的,你怎麽只是开窗跟风扇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