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能给你的,只是一本日记而已,遇到你,真好。」随着你的病情加重,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甚至怀念你以前说话快速而清晰的时光。
「就算只有一本日记也没关系。」其实没关系总是说给自己听。因为,在最後,我什麽都没有办法给你。那麽,就当作没关系吧。
「可以看吗?」我拿到的,是一本浅蓝色的日记,给人很忧郁的感觉。可以塞在口袋的大小,可能是因为你会忘记东西放哪里,稍微有点厚度,摸起来坚硬的外壳,也许因为方便书写。
「不行,等我死了,才可以看。」你总是很轻易的将“死”说出口,因为那对你来说太习以为常了。
你总是听医生倒数着你的生命;你总是在每次遗忘日常生活的事情中,感受死亡的迈进。
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鼻酸。
「我们都朝着死亡迈进。而我与你们不同的地方是,在我朝着死亡前进时,死亡也以无法无视的样貌朝着我靠近。」你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其实我不太敢直视你的双眼,因为我从你的眼神里看见了不舍,以及无奈。这样会让我想哭,非常想哭,所以我沉默,而你接着说,「我想我的病情会开始恶化,也许你……」
我含着眼泪,打断了你的话,「我会陪你到终点。」因为我知道你刚才想说甚麽,於是我打断了你说话。
「只是、我不会陪你走到终点了。」我透过我早已湿红的双眼,看见你咬着唇、闭着眼然後貌似坚定的说。我知道那是你的倔强。我们都不得不坚定,也不得不倔强。
「人的脑容量有限,所以不要浪费空间容纳我吧。」你还是说了,我最最舍不得听的话。至少,我不觉得记住你是浪费,因为你就是完美的依存,以一种太过让人心疼的方式存在着。
「有时候我会忘记这里是哪里,有时候我会突然的喊不出某人名子,有时候我忘了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我好怕明天,我忘的会是你,我最最最不想忘记的你!」
你紧闭的双眼淌下两行泪,睁开眼後,却依然太过倔强的微笑。这不是你第一次眼神里闪过恐慌,却还是毁坏了我最坚硬的伪装。你并没有爆走或是激动,但我还是抓不稳那条牵动情绪的线。
泪腺。
「不管你忘记我多少次,我一定会让你再次想起我的。」我轻拨你的发、握着你无力的手,希望你的冰冷,可以透过我的掌心感受到温度;又或者说是希望你可以透过我感觉到,存在。
「忘了又怎样,在重新记住一次就行了。」你露出被温暖的微笑。而我看见你无声的对我说,「谢谢。」我不要这是你跟我说的最後一句话,你扎了眼但是没有睁开,着个瞬间我的内心无法再被掏空什麽,我不要失去你,那怕这样崩毁着也好,但为什麽我还是得去面对──失去你。
「白沁允?白沁允?」我试着摇醒你昏迷的意识,但摇醒的却只有我曾做过的梦。你失去了活动自如的手脚、你失去了语言能力、最後失去生命。而我也渐渐明白,原来完美的依存,在怎样的完美,终究只会是依存,也只能够是依存。
□
我离不开你的身边,像你离不开你的病床。只是在你离开病床的那一天,你也离开了我。
於是,在我所存在的世界,你真的成了依存、一种难遗忘的曾经。
思念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想起曾经。在极度的矛盾中,我学会用心酸去感受幸福。
你就算只是依存,也是一种完美的让人无法相信的存在。
现在我将带着心酸,翻阅你所抒写的曾经。而我会带着思念诉说,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