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落在我身上的,你的视线》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站上舞台,成为逃避的一种方式。似乎只有在舞台上挥洒,享受如雷掌声淹没自己的时候,才让他感到不那麽寂寞。
他是职业乐团首席,巡回演出的时候,半年甚至是一整年不在家,都不足为奇。
他的同居人——姑且称为D——是个平凡的上班族,要说两人如何认识,得从高中时期谈起,唉,距离现在太遥远了,光回想都累,就先搁着吧。
噢,至於他就称为C好了,CD刚好凑一组,这样太随便?反正人生该烦恼的事何其多,这点小细节就别计较了。
上个月刚结束一场演出,好容易才获得为期一个月的假期,本想跟D分享旅程二三事‧‧‧‧‧‧如果是他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就会那麽做。
如果是那段日子,他一打开家门,就能得到特地为他请假的D一个大拥抱,两个人的满汉全席,D会亲吻他的脸颊说:「欢迎回来。」再温柔地问他要先吃饭还是洗澡。
当然,这一切只是如果有如果。
C一踏进两人共同的空间,没有那些美好的温暖,倒是看见D衣衫不整睡在沙发上,这是记忆中那个严谨自律的D最不容许的场景,就算真的睡了,至少会脱下西装外套盖在身上。
虽思及此,却也没有叫醒梦中人的打算,C迳自走进卧房,一个扑上,放任自己享受床的怀抱。
而C没有发觉的是床平整得过分,那并非另一个主人习惯良好,而是许久未经使用的平静。
D是个沉静的人,有着被称为严肃的木讷寡言。曾经认定自己这辈子交不到朋友,但这想法很快就被当时的C否决了。
他知道C昨晚就回来了,因为那时他并未熟睡,或说是根本醒着。
他曾犹豫是否起身给对方开门,最好附赠一个久违的拥抱,像过去那样献吻,再嘘寒问暖几句,但是这些回忆仅仅是昙花一现,翻过身就被当作不曾存在。
静静听着C的脚步声,停下,转动门把,关门,然後归於寂静。
那瞬间D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一半,换做是过去,要是看见他累得睡在沙发,C一定会轻轻摇醒他,问他要不要洗把脸,或是乾脆一起洗澡,否则至少会抱他到卧房,替他盖好棉被,最後亲吻他说声祝好梦。
无论如何,绝不会是视若无睹。
又或者根本不想看见自己的存在?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被卧房的门板阻隔,好像很久没对话了,D疲倦地想。
难得两人一起迎来的早晨。
沉默。
由於不是假日,D老早就起来了,C则是单纯出於习惯。
听见开门声,D下意识抬起头,但很快就收回视线,装做专心看报。
C看也没看D一眼,拿起两片昨天回家时顺道买的吐司,放进吐司机,等待的期间就靠喝牛奶来填充吧。
「牛奶没了。」在他打开冰箱前,D淡淡抛出这麽一句,头也没抬的。
回应D的,只有冰箱门关上的「啪」一声。
吃完早餐,D拎起外套,提起公事包,暗自期望对方能说句诸如「路上小心」之类,悄悄瞥了C一眼,然而并没对上视线,於是有些落寞的离开。
C走到窗边,看着D穿过庭院,推开雕花大门,阖上,然後渐行渐远,就这样看着,看着看着,直到看不见D的身影。
「果然,还是不愿看我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这麽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