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者脚上的绳索被斩断,屍体垂直落下,头部重重直击了坚硬的石头路面。
头盖骨碎裂的瞬间迸出了好听的声响,宛若一粒熟成的栗子,在火烤之中自然迸裂。古鲁瓦尔多深吸了一口气,闻到那甜美的死亡香气。
闻到了屍体味道的食屍鬼,从崩塌的房屋後方走出来,也发现了古鲁瓦尔多一行人,发出「唔啊咿……」的怪异叫声。
古鲁瓦尔多举起了沾血未乾的长剑。
驼身的食屍鬼伸出尖锐的长指甲,一声怪吼後向他扑击。
古鲁瓦尔多身手灵活地躲过从右边来的攻击,再退一步闪避左边来的攻击,连拿起剑来抵挡都不用;食屍鬼的攻击一再落空,只是对空气抓攫。
「咕嘎……!」
被愚弄的食屍鬼终於冒火,它张开一口利牙,不杀死眼前的男人绝不罢休。
就在它怒吼的那一刻,暗绿色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这一空隙,长剑早已深深砍入食屍鬼的身躯。映在它混浊的双眼中的古鲁瓦尔多,露出了微笑。
肌肉卡住刀面,血液黏在刃尖上,使得插入食屍鬼体内的单手剑难以拔出。古鲁瓦尔多双手握住剑柄,用力踢开食屍鬼的身体,鲜血如涌泉从切口处喷出,溅上他的头发、衣服和长靴,古鲁瓦尔多站在恶臭的血泊中,擦乾剑上的血液,然後确认剑身是否有磨损。
接连的战斗结束後,人偶少女走向魔物的屍体旁。魔物在她的手下化为黑雾消失,她从残雾中拾起一枚硬币。这是拥有魔力的硬币。
藉由圣女之子的力量,可以从魔物或记忆分身上获得恢复记忆的材料,利用那些材料提昇战士的能力,最後取回所有的记忆。
这是她和他们待在星幽界唯一要完成的事情。
「接下来,要往哪走?」
布列依斯略微焦躁地问。
他不是很喜欢观看古鲁瓦尔多的战斗过程,那个男人对於虐杀有着特别的爱好,即便敌人已经倒地,也不停止挥下自己的剑。
古鲁瓦尔多走回同伴身边,与脸上的血迹不衬的清爽感,更令布列依斯嫌恶。
艾茵脸色发青站在布列依斯後方,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艾茵立刻别过头,完全不敢直视这个沾满血的男子。古鲁瓦尔多反倒被她的反应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直盯着她看。
人偶少女完成了她的回收任务,带领团队穿过这座荒废的小镇。
在他们一抵达新的土地之後,新的敌人也出现在眼前。
一名少女垂着头,狂乱的长发盖过她的脸,外型虽然像是人类,却散发出野生的气质。引人注意的是,她的头上长了一对兽耳,就跟艾茵一样。
「史普拉多……?」
野兽少女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人类的知性,仅仅是对声音有所反应。
「……骗人,真的是你吗?」
困惑、惊讶、愕然的艾茵想要走近,但史普拉多猛然地向後一跳,表现出十分警戒的态度。
「没见过的记忆分身,会是新的同伴吗?」
布列依斯低头问人偶少女。她点点头。
在星幽界没有规律可循、如随意拼凑出来的大陆上,偶尔会遇见战士们的记忆残留,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分身只是循着残存的意念在战斗罢了。
「也就是说,要先解决掉她对吧。」
古鲁瓦尔多率先跨出了一步,剑不知何时早已拔出剑鞘。
「等、等等!」
「难道你能打败她吗?」
古鲁瓦尔多止步,面无表情地问。
艾茵哑口。他说中了自己的动摇,而且这份动摇只会让她无法发挥力量战斗,给大家带来困扰。
「让我来吧。」
布列依斯举起了剑。
「你今天已经杀得够多了,古鲁瓦尔多。」
「……」
对於同伴的指责,古鲁瓦尔多不作任何回应。他收起剑走向後方,手肘靠在屈起的膝盖上,闭起眼睛靠着树干休息。
「那个……布列依斯先生。」
「放心,我会尽可能让你的朋友不受痛苦地倒下的。」
对艾茵作出承诺後,他靠近了史普拉多的警戒范围。
那娇小的身躯散出异於常人的强烈气势,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伫立在他面前,重压让布列依斯无法动弹。他轻轻咋舌,带有赞赏的意味。
「看来,不能因为是小孩子就小看她呐……」
布列依斯双手握紧圣剑,闭上双眼,聚集精神。
在他睁眼的同时,用光一样地速度冲到了史普拉多的面前,挥下圣剑。
被突然缩短的距离吓到,史普拉多慢了半拍作出反应,她向後空翻,却没有办法避开布列依斯的斩击。
左脚脚筋被斩断,史普拉多难看地摔倒在地,不过她迅速爬起,用一只手撑住地面,重心放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上,像头低伏的野兽对布列依斯露出獠牙,喉间咕咕地发出威吓的吼声。
「居然躲过了这一击,是野兽的直觉吗?」
他重新摆好架式,以对手为圆心缓步绕行。以史普拉多的伤势来说,左半边几乎都是破绽。
察觉了布列依斯的用意,史普拉多这次比对方更早行动。她往斜角方向一跃,跳到敌人的侧面,往对方的防御死角冲刺。
「唔!」
布列依斯立刻转身用剑挡住攻击,巨型的兽爪掠过布列依斯,右上臂的衣服被撕破,肉也被挖开来,但他并没有放开手中的剑,眼睛也没有离开敌人的行动。
因为他就是在等待她主动逼近的机会。
圣剑发出强光,晕眩了史普拉多,趁她捂住双眼而尚未回神的那瞬间,布列依斯用剑柄往她的後颈猛力一捶。
史普拉多的脑部受到强烈的冲击,让她彻底失去知觉,身体呈大字型垂直倒下了。艾茵冲上前,忧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史普拉多。
「为什麽……史普拉多会出现在这里?」
「是灵魂被召唤到这个地方了吧,就跟我们一样。」
「可是……她应该是跟大家一样留在森林里的,为什麽,会被召唤过来……」
灵魂被召唤至此同时意味:只有死人才会在这里相见。
「难道……森林发生了什麽事吗?」
艾茵不敢去想像,她离开森林之後是否发生了什麽灾变。
人偶少女从艾茵跟布列依斯的中间钻过去,她小小的手放在失去意识的少女身上,史普拉多逐渐化为黑雾消失,一张有头像的卡片落在人偶少女的手中,上面写着「史普拉多」的名字。
圣女之子得到新的战士的卡片後,他们的灵魂将在暗房被唤醒。新生的战士的记忆都是破碎混乱的,一如他们几乎空白的卡片。
这种有战士之名的卡片,是他们的灵魂在星幽界的凭藉。这张卡片几乎不可能被破坏,保证了战士们无论在战斗中受到多严重的伤势--甚或死亡--都能利用圣女之子的力量再次重新复苏。
过了一会,空中出现一扇悬浮在地面之上的蓝色圆形大门。推开了门扉,门内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色:各个地区之间的夹缝世界,那里有无数的圆门通往其他地方,也包含了回去圣女之馆的门。
人偶少女戳了戳躺在一旁睡觉的古鲁瓦尔多。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起来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跟着人偶少女的指引,他们通过了那扇门,离开今天的任务地区。
「那个,古鲁瓦尔多先生,回去宅邸的门不是那一扇……」
没有跟随在同伴後方的古鲁瓦尔多推开了其中一扇门,艾茵发现後出声喊了他。
「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吧。」
语毕,擅自脱队进入了其他世界的门。
「那家伙,又这样恣意妄为了。」
「他要去哪呢?」
「不知道,大概是去狩猎了吧。你应该知道他有个恶劣的怪癖。」
布列依斯没有明说,艾茵却十分清楚他的话中所指,不禁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