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突然愣住不讲话?」
「......没什麽,我以为前辈觉得我很轻浮呢,这麽一讲,突然觉得有点放心了。」
「不,我还是觉得你很轻浮,只是没刚见面那麽严重而已。」
「什麽嘛!我这个人真的有这麽糟糕吗!」
见笠松不语,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钟,但这短暂的沉默让黄濑稍微吓一跳,害怕笠松等回儿说出来的话会肯定他的疑问。
「谁知道呢。」笠松给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微笑,这让黄濑开始慌张起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会很容易往负面的方向想去,所以果然还是不够好吗?
「啊啊!前辈!我有哪里做不好吗!拜托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千万千万不要讨厌我啊!
「学业不好。」
「......。」这连神都救不了我。
「噗哈哈,开玩笑的啦,走吧。」
不晓得是不是运动完分泌了脑内啡的关系,笠松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虽然训练时确实会累到让人有种快受不了的想法,而完成所有课表并流出汗也会令人感到说不上来的舒服。
即使天天见面黄濑依然觉得笠松的笑颜是很少见的,这麽一想,感觉笠松时时刻刻都保持在紧绷的状态,事实上大概也是如此,嘴角上扬的表情真是太少见了。黄濑莫名地心花怒放。
随意冲个澡将还黏着在皮肤上的汗水清洗乾净,身体顿时清爽许多,篮球部的环境设备和其他社团比起来算是不错,能拥有冲凉间的社办在其他运动社团眼中称得上高级,将上社员众多社办空间也大,这些都是需要长年下来累积了足够的实赛成绩证明校方才会愿意大手笔补助。
一一将制服钮扣扣起,运动会让人脑筋一片空白,结束练习後又开始担心起森山和黄濑的学业,今晚也要继续冲刺呢。
距离一天的结束还剩下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又总令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缓慢,因为要拿来读书。
今晚是第二天的冲刺,时间未到的状况下黄濑被许可还不必念书,笠松在厨房弄着明天午餐便当的收尾。虽然对於确切的时间点没什麽印象,大概开学一个半月後黄濑开始跟着和笠松一起在厨房做起便当,有时笠松也会不吝啬地教导黄濑点烹饪的小技巧,即使课业无能对於黄濑还是存在着「只要肯学还是能做得很好」不错的评价,既然有办法将看过的动作完整地重覆甚至做得更好,表示这个人的脑袋也许真的够聪明。照小堀所言的,黄濑在读书这方面大概不行,笠松认为那只是单纯得不够用心罢了。
「超香的!前辈,要不要嚐一口看看?」将炉火关掉,刚料理完的炒饭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饭可以说是粒粒分明,不论外型还是气味都证明了黄濑做的炒饭很成功。
「不了,我现在不饿。」就算闻起来确实很诱人,笠松现在没有那个味口。「赶紧弄一弄回去吧,总觉得好累啊。」
那种生活模式光用想的就累死了。虽然这麽想黄濑没有说出口,对於笠松的矜持黄濑一直秉着佩服但觉得不可能去效仿的心态,偶尔也会希望笠松能稍微放纵自己一下。
看着他将锅里的炒饭放进另一个碗盘内,笠松负责便当的摆盘,两人开始动作没有事先讲好却已经达成共识的工作,黄濑随後清洗着厨具。
「今天的英文小考怎麽样?」
对於这段时间的成绩有了明显的关注,毕竟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让黄濑好好准备段考,尤其必须从零教起,说不心急都是骗人的。
「这个吗......」想起小考前的心仍飘浮不定,因为心思全部都在笠松的笔迹上,可想而知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去。「满分六十,考了四十二分......。」
在道出分数的同时有种搞不好会被拳脚相对的警戒心,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在笠松说出不晓得是否含有鼓励意义的言词後立即放松了身体。「这样啊,这不是有进步吗?」
「啊?」还以为又会被狠狠教训。
「之前不是都考十几二十几吗?」
「是没错啦。」
「继续加油。」
到了这个时候总是连讲话都少了一份力气,与其说温柔不如说是疲惫到没什麽精神。
虽然是规律的作息但实质上真正能够休息的时间大概只有那五、六小时的睡眠,目前为止黄濑一直都比笠松还要早就寝,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永远只见笠松还坐在书桌前读书。
「前辈,要好好照顾身体啊。」
「......什麽时候变那麽体贴了?」
「不知道,最近开始的吧。」
大概是发现自己怀着那种像是随时都会爆炸的心情而产生变化,因为在意着所以变得敏感起来。
总觉得只要是你的一切,都能够轻易地左右我。
赶紧平复有点起伏的情绪,虽说承认了这样的感情舒坦许多,但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涌上逐渐暴走的想法以及某种怪异的闷胸感,胸口的某个东西迟迟无法释放出来。
没任何异状继续一些没什麽意义的日常谈话,偶尔会加点吐槽,不像社团时那样有着明显的上下关系,一方面必须做个榜样,另一方面不能让其他人认为笠松对做为王牌的黄濑有特别待遇,相反地更加严格以待,不过或许在暂时抛开了队长的称呼後,不管是谁笠松都是这麽温柔。
----其实,很在意着。
「前辈你......平常和谁讲话都是这样吗?」
如果只有我可以被这麽对待就好了。
即使明白这种想法简直奢侈。
「......嗯,差不多吧。」
黄濑大概没有发现笠松的迟疑和带着不确定性的回答。
「森山前辈今晚也会来啊?」
「是啊,小堀也会来帮忙。」
一直以为可以平静下去,不料风开始吹起波动的浪潮。
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森山的状况不算稳定,但一直以来没出过什麽差错,有点不意外却还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森山的成绩全部低空飞过。
一张张检视着平常不可能考到的分数,加上攸关正选资格与否的压力,就算再怎麽不在意成绩,森山其实也很担心的,瞧他感动到眼泪都滴到考卷上的模样。
「我竟然过了......!」
「是啊,恭喜你。」为了你的成绩可真把我累惨了。
「你的口气也太平淡了吧!这时候应该来个热烈的拥抱表达好友成功突破难关的喜悦才对!」
「我不懂这有什麽好困难的,只不过是你自作孽而已。」
前往部活的路上,笠松与森山不断讨论着这次的期中考,森山过了自然是好事,笠松可没忘了还有一个危险等级非常高的黄濑,希望别出什麽差错才行。
想想这一个礼拜黄濑也比以往认真了不少,但照小堀的说词仍有不少令人放不下心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也许有些丢脸,但眼下的情况,想要在I˙H上拿下亮眼的成绩,黄濑力量是不能缺少的,那些同样获得奇蹟世代的强校大概都会在全国赛的舞台上交锋。
败在学科上,说什麽也不能原谅,即使是被挖角过来的选手也不能给予特权。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分钟後的社办内掀起了一场风暴。
被笠松又踹又骂不算什麽,再说黄濑也适应得很好,只是他分辨得出来什麽时候是习惯什麽时候是出於怒气,比如此刻的笠松凶狠地将考卷打在黄濑引以为傲的脸蛋上,即便是几乎没有重量可言的纸张,黄濑却感受到刺痛般的重击,彷佛会被刮出伤痕一般。
面对激动的笠松黄濑只能愣在原地不动,任由小堀和森山抱着他以免做出更失控的行为。
「你他妈的考这什麽鬼分数!不是说这礼拜有好好读书的吗混帐东西!老子还替你去求复习考卷跟历届考题是求爽的啊!」
就算知道脾气本来就不怎麽和善,笠松也鲜少讲出难听话,由此可见笠松现在的火气已经突破临界点了。小堀所给的警告黄濑还是无法避免。
在用分数决定一切的现况,黄濑就算想解释也无法挽回。因为一个小漏洞导致後半段的英文科的答案卡全部画错也不能让笠松因此原谅他,错了就是错了。其他部分,虽然和森山一样在及格边缘,但全部都是及格线以下。
为什麽就差那几分?无语问苍天。
比起直接在全部社员面前开骂,黄濑更难过的是笠松大概好一阵子不会原谅他。不,搞不好会恨死他也说不定,毕竟笠松是多麽渴望拿下I˙H的冠军奖座......。
「好了啦笠松!冷静一点!大家都在看!」
尽管森山不停劝阻依然产生不了任何效果,直到听见社办的吵闹声而进来吓止的监督,里头的气氛才有了明显的沉静。面对监督的命令,身为体育系的学生怎麽可能不听从。
严重骂了好几句,就连笠松也包括在内,作为大声喧哗的惩罚全队得跑球场一百圈以及体能训练,照监督临时开的课表来看今天是摸不到球了。而起头的笠松必须比其他人承受加倍的体能训练。就算是队长,犯错的时候也一视同仁。
在两个小时惩罚性质的训练里,笠松完全没有和黄濑做任何交谈,果然已经气到无话可说了吧。黄濑更显内疚。
毕竟这段时间笠松也为了他比平时更加劳累许多,而他的回报竟然只是分数上的些微提升,要知道他们的目标可是及格。
短暂的休息时间笠松被监督叫去狠狠训话,虽然出发点并不坏,但做为前辈兼队长做出那样的失控行为还是被认为不够成熟,第一次看到笠松被斥训,监督的音量大到绝对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还真是很久没看到他被骂成这样。」
不知何时出现在黄濑身边的森山搭起话来。
「笠松前辈吗......。」
「嗯,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是被三年级找碴而打起来。」
「真的假的?」前辈居然也会和人打架。说到底还是个易冲动的青少年吗?
忆起当时,森山感到有些怀念的样子,娓娓道来:「那时候......笠松因为被选上正选的关系,当时有个三年级的位置被他抢走而对他不顺眼。毕竟那位前辈也是辛苦三年的啊,那时候最被看好的控卫,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年级抢走,任谁都会很不高兴吧。」
黄濑静静地听着,这段经历和自己以前跟灰崎那时候挺像的。
「不断被挑衅最後被骂了个死矮子就大打出手了呢,哈哈。」
应该是要令人感到惭愧的记忆,森山似乎觉得很难得而显得珍贵。
望着和监督比起来更为纤瘦的背影,笠松双手置於身後,挺直腰杆静静地让监督斥喝着。
果然森山前辈知道很多关於笠松前辈的事呢。
「是说,森山前辈也真厉害呢......怎麽做才能够全部惊险过关啊......?」
明明平时成绩烂的和黄濑不相上下,却有办法在一个礼拜内大幅度提升,噢不,正确来说也只比黄濑告上几分而已,但及格与不及格的界线也就这麽微薄。
「哼哼哼......」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森山说:「这问得可真好,遇到这种事情找我就对了。」
很值得骄傲吗?黄濑心里问着。
搭上黄濑的肩膀,摆出所谓亲切学长的姿态。「看在我们俩的境遇相同,就传授给你这最後的杀手鐧吧。」为了降低音量,森山让自己更靠近黄濑,用只能让彼此听见的音量说着:「也不是每次都能这麽刚好,其实啊,我这次国文只考到五十七分。我花了一个早上的下课在教师办公室里又哭又跪地求情,国文老师看在我好歹也努力过一个礼拜终於给了同情分。你不是才差几分就可以通过吗?只要抛弃身为人的自尊,那些老师也会被为难到不得不给你分数,当然你必须慎选对象,可不是所有老师都能这样搞。啊,千万别告诉笠松,绝对不要告诉他。」否则我会被打死。
......森山前辈,你的脸皮也太厚了吧?那就是舍弃自尊心的结果吗?
再怎麽说黄濑也是一名模特儿,光是帅哥向别人下跪的画面就够让人笑破肚子了。何况黄濑的情况也没像森山这样还能勉强补救,难道要他一科科地向那些老师下跪吗?
「没有其他方法吗?」这方案立即舍弃。
「那你就去补习吧。」
看来也只剩这个方式。
结束话题,接着把今日额外多出的课表继续完成。
加倍处罚的关系,在大家一一休息回宿舍时,笠松还在体育馆操练。
明明监督不在了却还这麽拼命,监督大概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愿意放他一个人吧。黄濑目前没有什麽立场可以和笠松谈话,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笠松做着核心训练,身体抖得厉害,不过姿势还维持得很标准。
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一直冷战下去。
等到笠松起身收操完毕时,黄濑找了个机会将水壶递给笠松。
「......谢谢。」很平常地接过手,黄濑还是不敢大意。
正想要说些什麽,没想到笠松先一步开口:「抱歉,刚才对你那样大吼大叫。」非常乾脆地道了歉。
有些意外地。听见笠松这麽一讲,黄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不,那个......我会好好补习。」
「连补习都过不了就真的完蛋了。」表面上是不关己的模样,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补习没错,而黄濑的正选资格目前看来是没什麽希望了。
「你衣服还没换啊?」原本被大量汗水浸湿的汗衫都乾掉了,算一算社团结束也一段时间,足够让黄濑淋个浴换套衣服。
「嗯,我想等前辈一起回去。」
因为住在同一间房间,一个人先回去也无聊乾脆和室友一起行动,这句话大概是这个意思。听来却有些暧昧,像是有其他暗示一般。
----笠松觉得心脏好像小小地漏了一拍。
「......走吧。」随意地用领口擦了汗,笠松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
「监督说了些什麽吗?」虽然骂人的音量不小,但没能听清楚到底讲了什麽。
「总之叫我不要太冲动之类的。」
「前辈刚才真的好恐怖呢----」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习惯性地朝着黄濑的後脑勺巴下去。
「好痛!」
同样以暴力相对,这样的举动让黄濑放心多了,果然有事没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前辈最熟悉了。虽然对其他社员也会也拳打脚踢的动作,但只能称得上偶尔,黄濑到是有自觉自己可是被天天揍。这是被重视的关系吗?
「前辈,觉得你特别喜欢揍我呢。」
「不就是因为你太欠揍吗。」
「什麽嘛----!还以为是前辈比较在意我----。」
明明知道只是学弟无心开的玩笑。
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呢?
黄濑真正想表达的是什麽?
......也许是我太多心了。
即使隔着一道墙,分别在不同淋浴间的两人也持续着交谈,不一定要关於篮球,聊聊班上发生的趣事也好,这一点黄濑似乎就有点无话可说,看来他并不怎麽留意着自己的班级生活,最了不起能说出今天找他告白的女孩子有几个,每天以个位数的数量增加着,那些数量同时代表遭受拒绝的人数。
「这是什麽?例行公事吗?还真是恶趣味。」对於黄濑的校园生活笠松怀着反感的态度。
「才不是!我可是一次都没主动过哦!」连和那些女孩子产生交集都嫌麻烦。
「所以呢?到三年级的时候总结三年下来的告白人数?」
「才不会做这种事......不过目前为止几十个有了吧。」
有点分不清到底这自己这边了莲蓬头落下的水,还是黄濑那一头透过缝隙而流进的,总之已经混杂在一块儿,缓缓流进排水的沟渠里。
「其实我觉得淋浴设备没什麽用耶,反正回去还是要洗澡。」将身上令人难受的汗水冲掉是挺清爽,但觉得待会儿回宿舍还是要再洗一次澡就觉得这个设备好像有点多余。
「你不会把盥洗用具带来放着置物柜哦,很多人都这麽做的。」但是冲凉间的数量没有办法让全部的社员都能够好好使用到,还是有人乾脆直接换上制服回宿舍洗澡。
「唉?可以这样做啊?都没人告诉我。」
「看来不管是班上还是社团你的人缘都差到极点呢,真可怜。」
「唔----」
说人缘差到也还好,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亲近罢了,至於社团,黄濑到是觉得跟其他人的相处都挺自在的,难道说一切都是他自我感觉良好?
总之被笠松讲到无法反驳。
「那前辈呢?我记得总是回宿舍洗的吧。」
「反正回去还要做菜,全部弄完再洗比较舒服。」
这麽说也是。黄濑压下了水龙头,穿上事先带进来的四角裤便出去换衣服了。虽然天气开始变热,冲完凉水光着身子还是感觉到些凉意。
也许方才的训练让笠松感到有些燥热,黄濑已经换上了衣裤,笠松还在里头冲水。
「......刚刚的练习很累吧,本来就在做体能了还要加倍。」
或许他也会和森山一样,即便不是很好的记忆,也会因为难得而好好珍惜着。不管几年後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似地。
「习惯就好,跟你之後连续一个礼拜的体能比起来不算什麽。」
「......啊!」对吼考试不及格要一个礼拜的体能......会死的啊!
就算拥有优秀的身体能力也一定吃得下那些课表,黄濑还是觉得会让人受不了。
笠松那间的冲水声也停止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水珠地落。良久,迟迟没有反应的笠松,黄濑有些担心地问着。
「前辈?」该不会昏倒在里面吧?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可是会很害羞的啊----。
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奇怪的想法,黄濑也稍微发现最近的自己好像有点少女化。
「......黄濑。」
「是?」
不晓得在踌躇什麽,最後很难为情地说了:「那个......呃......你......会介意拿个内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