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境的转变黄濑也不是很了解,大概是因为确实地嚐到了教训,输家这样否定的名词再也不想被套用一次,败北是很令人难受的。
不论是以篮球自豪的海常,还是从不接受失败的黄濑,大家都不希望重蹈覆辙,那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耻辱,尽管没有人会因此看不起他们,自尊心作祟。
这就是他们所承受的压力。
一但败北了就会令众人失望,赢了却又像是应该的,倾注在他们身上的眼光就是这麽沉重。
在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心情的情况下,对於笠松丝毫不在意的态度更是感到佩服。也许是因为身为队长的关系吧?但这并不是能够继续沮丧的藉口,看见笠松依旧十分精神地盯着大家的训练状况,对於自己更不马虎。
输掉比赛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只是不论来个几次结果都是令人难受而已。调整一下心态马上又能恢复正常练习,身为一名运动员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心情一差做什麽都好不起来。
那麽黄濑很明显地,就是心理调适太不过来,也可以说往错误的方向调适过去。
虽然不像以往那样经常缺席,但这下子变成了过度训练。练习过量的下场会有多糟糕笠松可是亲自体验过,他绝不会让黄濑才一年级就把身体搞坏。突然间的转变笠松并不会不习惯,倒不如说他积极得有些恐怖的态度让人很担心。
与其说是领头带着大家跑,不如说是狠狠地将其他人甩在後方,就算练习变得积极,却还是依然故我地我行我素,还以为能改善些什麽,这样看来最糟的情况仍没有好转。
要怎麽做才能让他多信任我们一点呢?
一边思考一边行动的关系,笠松行动的速度特别慢,回过神来,社办只剩下他和森山。
「怎麽了?我叫你好几次呢。」
非常确定对方不是耳胞,笠松没由来的出神让森山感到疑惑。
「没什麽......对了,黄濑还没回来吧。」
看下属於黄濑的置物柜,印象中还没看到他进来社办换衣服。
「是啊,还在体育馆练习,可真拼呢。」
平日正常的练习量就已经让人很吃不消了,事後还自主训练,对身体有一定程度的负担。那家伙把自己当超人吗!
「抱歉,森山,你先回宿舍吧。」
只见森山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下便开口问:「你要等他?」
「嗯。」
「我陪你。」
「不用了,先回去吧,今天的练习很操呢。」
话是这麽说,不过有哪天的训练是轻松的?
「笠松......」
即使森山态度稍微强硬了点,笠松还是略胜一筹。「先回去吧。」
虽然笠松平时给人一种大男人主义的感觉,森山明白那只是不自觉的伪装,他知道笠松其实很容易屈服於他人之下。现在反常的态度不知道该怎麽解释。
「......知道了,早点回来哦。」
不想让笠松为难,森山只坚持一下子。
像妈妈一样叮嘱不要太晚回来之类的话,将东西收拾好後便离开社办。
将扣子扣上,笠松也离开现场,前往零星传出运球声响的第一体育馆。
模拟着对手可能动作的防守路线,笠松看着黄濑全神贯注地,像是真有其对手一般,流利并快速地切入、转身、投篮,速度快到眼睛差点跟不上。
趁着他在喘息时,笠松叫了黄濑一声并制止他继续练习。
「黄濑,回去了。」
看那惊人的出汗量,除了过度的训练量,和方才的模拟对手有些关连。不晓得是什麽样强大的敌手能让他如此拼命。
是诚凛吧,那个刚赢过他们的新生篮球队。
现在的黄濑多想赢过他们,笠松不是不了解。但想打赢对方之前,必须先把内部问题处理好才行。
「再练一会儿时间。」
「走吧,你已经练太多了。」
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不论森山还是黄濑态度都挺强势的。
「不行,还不够。」
「不要再练了,赶快回去。」
「再几球就好,再几球......」
「不可以!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是队长的命令!」
笠松也不是什麽富有耐心的人,过了一个森山又来一个黄濑跟他讨价还价,他不喜欢和别人一直重复争议同一件事情。
不晓得黄濑吃了什麽熊心豹胆,被笠松吼了一句,马上以眼神回击,狠狠地瞪他。并不是诧异,只有满满违逆之意的怒火。
到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被学弟做出反抗举动,有种像是被挑衅一样的感觉,笠松不甘示弱,口气比刚才更凶悍些,彻底表现出身为队长的威严:「瞪什麽!不高兴啊!」
此刻的黄濑心浮气躁,加上笠松命令式的口气让他的心情负面指数爆涨,接下来会有什麽以下犯上失礼的举动都不太意外。
「对!就是不高兴!之前拼命叫我来练习,现在又一直叫我休息,到底想怎样!」
「那是因为缺席率太高!哪个运动员像你一样练一天休三天的!还有这几天练得太多,状况只会更糟而已!」
「既然我之前练得不够,就把它通通练回来,这样满意了吧!」
「你......这是在发什麽疯啊!」
就算一直没有摸透对方的内心,但黄濑的脾气也称得上温和,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如此失控笠松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继续吵下去只会让气氛恶化而已。
「听好,我只要你准时练习、准时休息,不准多练也不准少练,这样的要求很难吗!」
「我......!」
「球收一收电源关一关,给我回去!」
决定不给黄濑任何反驳的机会,笠松赶紧将话说完转身离开体育馆,只留下黄濑一人乾瞪着他的背影,飙上来的火气不晓得该如何发泄。
......可恶!
他知道让他生气的来源不是笠松。
是自己啊。
因为自身的松懈使得失败降临在他身上。
满腹怒火在收拾球具後消散了点,让水龙头的冰水好好冷静自己的脑袋,只可惜效果不彰。他慢步走回社办。
好像明白近日来的不耐及火气,却又无法正确地形容,对於这股令人感到种种不适的坏心情一直无法好好释怀。
肯定和输掉练习赛有关系的,但绝对不只是练习赛的事,一定有其他烦恼全部搅在一块儿。黄濑只是莫名地感到烦躁。
就算积极投入了练习,却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怎麽样都没办法达到好的状态,体力和技术都一样,明明可以更好却做不到,想像和实际差了一大截,那种无力感到底该怎麽克服?黄濑没什麽头绪。
这就是所谓的低潮期吗?听说每个选手一定会经历的,这大概是他头一次遇见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超烦的啊!
「干!」
强而有力的怒吼,整个校园回荡着他骂出来的脏字。
「......那家伙......也太难听了吧。」
正准备要打开社办门口的笠松,清楚听见远方的叫骂。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会装作不认识。
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社办,意外地笠松竟然还在里头。
「前辈,你还在这啊......。」
因为刚才的冲突,黄濑不知道该拿什麽脸见笠松。
「废话,社办我锁的。快去冲澡,满身臭汗味很难受的。」
总是在这种时候不经意地流露出微小的温柔。
黄濑一愣一愣,还以为笠松会因为这样而不甩自己,看来他太小看笠松的肚量。
也是,身为一名队长,器量不足是无法让队员服从的,因为有着这样的包容力,所以才会由他来担任队长吧。
「......对不起......。」
黄濑知道刚刚纯粹是自己的无理取闹才让笠松生气的,忆起那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举动,顿时感到十分惭愧。
多说无益,态度上坦然地接受了黄濑的道歉,笠松赶紧催他去冲澡,便拿着换洗衣物进入简易浴室。
好像,平静了不少。
「唉?要吃外面啊。」
「现在回去也没饭可吃,走吧。」
笠松提议着。确实,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提醒过晚餐不能太晚解决,後果就是忍受着饥饿感睡觉。只是在大量运动完後吃些大鱼大肉什麽的,身为模特儿的黄濑可是很注重外表,开始像女孩子一样担心起自己的身材。
「感觉最近变胖了呢,是不是该克制一下......。」
训练量突然增加的关系食量也成长了起来,靠外表吃饭的黄濑可不能让体态走样。不过这样的担心引来笠松狠狠吐槽:「干嘛?想减肥啊?要是瘦一公斤就让你每晚多吃五碗饭。」
「不行啦!这样会肥死!你没看到监督那副模样吗!」
运动选手引退以後通常不是暴肥就是暴瘦,不再锻练的身体使肌肉转为赘肉接着变成脂肪,由於肌肉的密度是脂肪的三分之一,同样的重量由不同的东西组成,外型上看来就会有明显的胖瘦之分。在看过监督年轻时身为国家代表队的样子就知道恐怖了,肯定是退休後没有改变身为选手时的饮食才会变成现在的肥胖大叔。
笠松忽然将手伸出,并示意黄濑也将手臂伸出来。
「看,你的手比我细呢,太瘦了。」
「唉唉?所以前辈的手臂是标准吗?」
「我说太瘦就是太瘦。太、瘦、了。」
在笠松的半威胁下黄濑放弃了减肥的念头,不过依然会好好注意身材。
街上开始涌入人潮,虽然在家自理伙食比较经济,还是会偶尔奢侈一下,吃点好的东西,餐厅之类的很快就变得十分热闹。
「有想要吃什麽吗?」
算是礼貌性地让黄濑决定,其实笠松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因为很少在外面处理餐饭的关系。
「吃什麽吗......啊,御好烧!」
由店内飘散而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立即吸引黄濑的目光。
没有多考虑什麽,笠松就随着黄濑一起进入御好烧店。
「听说这家很好吃,我们学校好像不少人推荐。」笠松随意观望店内的摆设,暖色系的风格让人整个都热了起来,御好烧的香味四溢,饥饿感更是直冲脑门。
找了一个最近的双人坐,虽然有不少口味能够选择,但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挑味的两人很快就决定两种不同的口味。店员送上料後说明并示范了下做法便匆匆离去。原来不知不觉店里的坐位全都客满了。
并不是很困难,基本上将表皮陷料叠一叠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是看自己喜欢吃什麽样的熟度而已,因为天天做便当的关系对笠松来说不过小事一件,相反的黄濑就显得笨拙多了。笠松不解的是他不明白只是做堆叠的动作为什麽也可以将铁板搞得乱七八糟。
「......再不擅长料理也该有个限度吧。」实在有点看不下去,笠松将散乱的料全部集中到黄濑的御好烧,并直接帮他料理起来。光是堆叠就这麽可怕,等等翻面还得了。
有些惭愧地就这麽看着笠松替自己处理,不晓得模仿技能在这种时候派不派得上用场?
流利顺畅的动作在黄濑脑中闪过一词。
贤妻啊。
不!贤妻什麽的,充其量只是新世代好男人罢了,在胡思乱想什麽啊黄濑凉太!
没由来地在内心发了个神经,幸好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加上笠松的注意力全在御好烧上,无暇去关心黄濑的心境变化。
非常漂亮的翻转,黄濑的御好烧煎得金黄,不知道该不该赞叹笠松的手艺还是唾弃自己的厨艺,总之还是觉得似乎没有任何事难得倒他,所谓的万能?
在处理好黄濑的御好烧後,笠松才接着将自己的御好烧翻面,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翻面过後的表皮和黄濑得比起来就显得有些焦黑,等了一会儿後便毫不在意地吃起来。
看着人家吃东西总是不礼貌的,黄濑也就享用了自己的御好烧。
也许是因为这家的用料品质良好的关系,又或者因为是笠松帮他煎的,这块御好烧只能用美味来形容!(也可能是因为黄濑所知道的形容词不多)看来最喜爱的食物要从焗烤奶油洋葱汤换成御好烧了。
很难得地只靠表情变猜测出内心,黄濑一向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笠松却一语道破。「很好吃吧。」
明明什麽都还没说,黄濑只能错愕着。「唔......很好吃哦!」
「的确。」
露出满足的微笑,笠松也吃着自己的御好烧。看着焦黑的表皮,黄濑决定将自己的一部分让他嚐嚐看,挖了一匙以一口来说还有点塞不太下的大小,递给笠松。
「要吃看看我的吗?」
既然食物都送上嘴边,也没有理由拒绝,笠松说声谢了便一口吃进,这才发现其实他的嘴巴并没有很大,那种一般男性能全部吞进口腔的范围,笠松还流露了点在黄濑的小铲子上,而且刚才笠松还稍微勉强自己全部含进,该说这种举动可爱得像是小孩子一样吗?
而笠松尚未吃掉的部分就由黄濑代为处理,舔了一口剩余的御好烧。
看着黄濑不算难看但跟狼吞虎咽扯得上边的吃相,笠松这麽问了:「你很饿吗?」
「癌以饿恶......(还挺饿的)」嘴里含着食物,黄濑不清不楚地回答。
整体来说模特儿的形象还不算崩坏吧。没让自己闲着持续进食,笠松这麽想着。很快地变成了黄濑乾望着笠松独自吃饭的画面。
虽然想聊些什麽好让只有两人的沉默给破除掉,但顾虑到笠松嘴里还有食物的关系,黄濑就作罢了。感觉上似乎秉持着「食物要咀嚼三十下後才能吞咽」的原则,笠松吃饭的速度确实慢得让黄濑有点看不下去,不过也没说什麽就是。
发现对方已经无事可做直盯着自己,笠松也感到些许不自在,想起对方乾才得吃相一副肚子饿得要死的模样,这麽一块御好烧会吃得够吗?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决定也将自己的御好烧挖起一匙送到黄濑面前。
「应该还没饱吧?吃掉。」
明明是个关心人的举动,却搞得好像在命令一样。虽然如此黄濑还是大方接受笠松的好意,相处几个月的时间笠松的个性也算了解了些,这就是他对人好的方式。剩下不到一半的御好烧乾脆让黄濑一起解决掉,很快地这场饭局便结束了。
当黄濑以为吃饱就会直接离开时,笠松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从包包拿出手机,他看了来电显示,眉头一皱,好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森山啊,怎麽......」话还没说完,电话另一头的森山抢先截断:「喂!笠松!你不是说马上回来的吗!跑到哪去了!我晚饭都帮你弄好了耶!」
嗓门大到连黄濑都能听得清楚,明明是在人声鼎沸的店里。笠松将电话搁在离耳朵有点儿距离的半空中,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绝对被森山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了。就在森山语毕後,才接着回应:「抱歉,在外面解决晚餐......」
「吃过了?跟黄濑?」
记得离开笠松前他要见面的人就是黄濑,依森山对笠松的认识能不花额外的金钱就尽量不要,在外面吃饭大概也不会是独自一人,因此能想到的就是因黄濑才这麽做的。
笠松给予了承认的答覆,又引来了森山的一阵大骂:「吃好料的怎麽不找我!难道现在对你来说黄濑比我重要吗!」
前面那句听起来就只是玩笑般的抱怨,後者却又让人以为他是在正经地生气,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麽答覆,因为森山似乎真的在不高兴,但笠松有点难以判断。
「发什麽神经!马上就回去了!再见!」
这时候好声好气地和森山沟通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并不断责骂,明白这点的笠松立即没好气地回话,并将按下了结束的按键。
突然有种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的感觉,黄濑顿时感到有些尴尬,笠松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惹。
「......吵架了?」他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吵架,这麽想的同时好像也骂到了森山。
「没什麽,闹个脾气而已。」
应该不以为意,但总觉得似乎也挺在意的,因为挂掉电话後的笠松看起来挺赶着回去:「走吧。」拿起包包,两人一同到柜台结帐。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见过森山生过气,连摆臭脸都没怎麽看过,这之中黄濑也不晓得哪个部分出了什麽问题值得让他这麽火大。
好像解读出黄濑的心思,笠松自动回答了他内心的疑惑。
「森山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生很大的气,就是这点让人摸不透,歇斯底里得的很莫名其妙。」
不定时炸弹?AB型?不对,AB型好像也不是这个症状。
「放心吧,目前为止只对我这样,他不会随便对外人耍性子。」
解释着,大概想替森山的好印像抓回来,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他们从小认识到现在,森山的确只对笠松发过脾气。然而因为常常是不怎麽重要的小事,有时笠松也会为了这点困扰着。
他知道森山只是担心自己,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当个老妈也不需要管到这个地步吧!
也许笠松没有自觉,但走回学校的这段路里,慢慢加快了步伐,脸上也很难得地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这些都被黄濑尽收眼底。
果然,不论是森山前辈还是笠松前辈,彼此都是重要的吧。
这麽想的同时,不自觉地感到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