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才論 — ☆我想你要走了

☆我想你要走了

「言与末,行李都收好了吗?」

「好了。」

「……你未免也带太少东西了吧?」

「会吗?这已经比我的书包还要重了耶。」

「多带几件衣服啦,谁不知道你这家伙怕冷怕得要死,动不动牙齿就喀喀喀个不停。」

「但现在还没那麽冷呀,我下次回来再拿就好了。」

「先拿去放着啦吼唷。」

外头传来哥哥和姐不停歇又愚蠢的争论声,估计等会姐便会用拳头让哥哥屈服,哥哥从来不曾赢过,我也不敢与她斗。

哥哥就要离开家里了,这个家将只剩我和爸妈,再过一年,我也会离开,到时候就只剩下爸妈两个人了……

不晓得他们会怎麽想?养了三个孩子到这麽大,一路从把屎把尿到现在仍旧常常添麻烦,他们是否曾预知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形?

我认为最麻烦的是哥哥,姐虽然也常因为跟人吵架而引起关注,但这不会比哥哥麻烦。

他一直都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以前的他沉默及事不关己到一个令人火大的境界,直到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日子。

「听说国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耶。」吵杂的下课时间里夹杂了这样一个声音。

我一如往常的无视他们谈论的内容,趴在桌上装死。

「欸,言与奚,你哥是叫言与末没错吧?」

这句话点醒了我。

我是全家第一个得知这件事的,可我却是最晚到场的。

当我进入办公室时,已经是放学了。哥哥坐在椅子上,和我一样的面无表情,无论旁人问甚麽都默不吭声。

他穿着学校的运动服,但尺寸怎麽看都不像是他自己的,而他今天早上出门穿的白衬衫自此我再也没见过。

哥哥的双眸紧紧盯着我,我彷佛能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我可以先回家吗?」良久,我走到妈妈身边,开口问道。

「我跟你一起走。」一听到我说的话,哥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扯着我的手臂迅速走出办公室。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才出来的。」

「可是只有与奚才明白我想干甚麽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不知道。」

谁知道你在想些甚麽呀。

我不愿问他发生了甚麽事,就算他说了,除了「哦」以外,我给不出别的答案。

「与奚。」

「哦。」

「你比较喜欢、不对,是比较能接受我还是言与之?」他的问题总是很唐突,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差很多耶。」我答得为难,但从表情上似乎看不出来。

「所以比较容易比较呀。」他耸耸肩,十分不以为然。

对我来说,哥哥和姐就像是两个来自不同星球的外星人,两者所擅长的也不一样,不过都是些邪门歪道就是了。

「……我都不想接受。」

「可是你比较像我。」

「哦。」

「但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哦。」

我俩同时低下了头,我偷偷瞄着他被纱布缠绕的右手臂,那是伤口吧?面积看来并不小,那到底是……

在那之後,哥哥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变得动不动就呵呵呵哈哈哈,学了姐那些奇奇怪怪的语助词,行为举止更加不被拘束,成了别人眼中另类的头痛人物。如果说以前是用普拿O就能舒缓的程度,那麽现在就是只能求助於华佗的地步。

但那只是表象。

褪去那些外衣,真正赤裸裸的他从最初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与奚——」

无论今昔,和他的本质同样自里到外一直保留至今的,还有这两个字。

而我始终没有办法回应他任何有意义的话语。

他走进我没关上门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轻咳了几声。

「与奚,哥以後就不在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再喝到掺了糖的茶叶罗呵呵。」他平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如此道。

撇过头,抿着下唇,我甚麽也没说。

「接下来就换你了,我并不晓得你的理想,你要考也好,不考也罢,只需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想成为的是甚麽就好了,一切永远不会太晚。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才会这麽说;因为我了解与奚你,才敢这样向你担保。」他努力要让我看清楚他眼中的信任。

当初姐要出去读大学时,难过最久的是爸爸妈妈,以及她自己,哥哥和我并无太大的反应,也许是平时被她压榨太久了吧?虽然挨打受威胁的几乎都是哥哥啦。

既然如此,纵使对象换成了他,情绪应该也不会起伏到哪去。

……

他时常跟我说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在自言自语,可他不曾因自讨没趣而停止如此行径。

会这麽做的,也只有他一个。

我的目光聚焦於他的脸上,沉默了半晌。

这没有甚麽。

只是不会每天见面而已。

也再没有人会在耳畔自言自语。

这个家将变得更加安静。

你们都要走了……

「……可以抱我吗?」淡淡的,他朝我微笑,带着几丝热切的眼神,问。

「……可以不要离开吗?」

伸出双手,捉紧了眼前与我身高相当的男子,好像有甚麽东西自双颊滑过。

我开始不断抽搐,就像是把姐要离开那时的情绪也一并给丢了进去,这好像是有意识以来我第一次有这样的行为,原来所谓扑簌簌就是这种感觉呀——

见我这副模样,哥哥蹙起眉,有些懊恼的搔着头。「啊咧,我明明是希望能让与奚绽放笑容,结果你怎麽哭了?喜极而泣吗?」

「哥哥……」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的念着这个词。

这是我和他的关系。

「我是不会抛下与奚的,我们之间存在着的,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关系,因此你所看见的我,永远都会是那个我。」他拍拍我的肩膀,口气十分坚定,坚定到让我松开了上一秒还紧捉不放的双手。

有一度我曾非常埋怨为甚麽我会有这麽奇怪的哥哥?他也晓得我心里在想些甚麽,但他并不知难而退,继续用他的方式对我好,比任何人都好。

要是拿面包与我摆放在他心中天秤的两端,我无庸置疑是在向下倾的那一方,搞不好还会「碰」一声用力落下。

「哥哥,要是不想读或是读不下去的话就转系或是转学考哦。」

「以後回家如果有需要,到车站以後可以叫你姐姐去载你回来。」

「为甚麽讲得好像我很闲一样?人家我也是要从外地回来耶。」

「……我也不敢让你载。」

这是我的家庭,彼此都对彼此极为宽容,甚至到了宽松的地步。爸妈对姐,姐对哥哥,哥哥对我……那我呢?

姐虽然时常违逆爸妈,却还是看得出对他们的敬畏;哥哥虽然总是批评姐,却还是乖乖挨她的拳头;而我虽然每次都想装作不认识哥哥,却还是会和他一同回家。

我一定也是个笨蛋。

「与奚,你明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学校?搞不好会很有趣哦。」

「哦。」

我想你要走了,但我也知道你不会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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