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结果我们没有拦到吉他男孩,甚至连正面也没见着。
第二天、第三天……他都不曾离开教室过,下课就一副死人样,上课经过时意外发现他居然坐在位子上头,抬起头乖乖听课。
距离上次班联会所说的一个礼拜已经快到了,我们却连一个字也没和吉他男孩说上。
「要直接杀进十二班教室吗?」我面无表情的向他半开玩笑道。
「未未也这麽想吗?既然我们有志一同,那就行动吧。」听见我的话後,他眯起双眼,似乎是想很久了。
「不,我是开玩笑的,别冲动行事比较好。」一想到那尴尬的场面,我全身就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失望的皱起眉,「我还以为你终於觉悟了,看样子是还没有。」道。
觉悟?「我没觉悟甚麽?」
只见眼前的男孩突然睁大了双眼,十分认真的盯着我看。
「动脑很伤呀!」
……这家伙说甚麽啊?
「怎麽说?」我拨了拨头发,不解的问。
「动到脑袋的话,烦恼自然而然也会变多,我不希望未未的烦恼塞爆整个记忆体还清除不了。」他举了个例子,想必是亲身经历吧,因为我完全听不见。
不过末末是为我好,他明白那样的自己是不行的。
但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话说回来,末末所谓的烦恼应该也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领略的吧?
「……还是拜托你先别不顾他人眼光,至少等到明天。」
※※※
「学姐——好久不见!」
放学,才刚踏出教室後门,潘研少便毫无预警的窜了出来,占满了我的视线。
能看见他的笑容是件让人欣喜的事。
与他相较之下,我的笑容似乎僵硬许多。
「虽然下学期了,但学姐愿意和我一起走吗?一日直属终生直属哈哈。」他眨眨眼,试探性的问。「还有呃我有些话想对学姐说,是有关吉他哥的事。」
吉他男孩?
「其、其实我原本也想问你吉他男孩的近况。」
既然连潘研少也这麽说,其中必有蹊跷。
是该解开谜底的时候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吉他哥最近怪怪的?」
「有啊,他都待在教室里头,整个人的表现就像正常无力的高中生。」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以「正常」二字来形容吉他男孩,打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十分怪异,和末末一样特立独行,甚至更孤僻。
听了我的话後,他露出苦笑,「我大概了解学姐说的状态,有几次我经过他们班时他就是那样。」试图要合理化我的形容。
这反而让人更不好意思了。
「……那你晓得原因吗?」愣了两秒,我赶紧继续追问下去,要是他要说的跟我想问的一样就惨了。
学弟抿起嘴,点了点头。
气氛顿时随着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吉他爷爷在不久前……去、去世了。」
吉、及他爷爷?那位对吉他男孩来说是唯一真心也是无可取代,总是面带微笑的爷爷吗?
虽说上次见到她时他看起来已年迈,不过也来得太突然了……
——是吉他!
从吉他男孩身上消失的,正是用黑色吉他袋装着,拥有最朴实却最有力量的音色,那把原木色的吉他。
学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震惊,微微垂下眼皮。「学姐如果是想到了吉他哥的吉他,很抱歉,它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
吉他男孩的吉他怎麽了?
吉他男孩又是怎麽了?
「可以和我讲事情发生的头尾还有後续吗?」
「现在吗?」顿时他瞪大双眼,随後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电子表。「看见学姐如此关心吉他哥,我真的很高兴!不介意的话就请停下来听我说吧。」
关心吗?我也不清楚,不知不觉就演变成这种关系了。
我和潘研少就这麽一屁股坐在路边给老人下棋聊天的石椅上头,面对面。
「嗯……差不多是在一两个礼拜前吧,我跟吉他哥约好某天要去他家向他好好请教吉他一下,因为吉他社好像每年都有发表会甚麽的,社长希望我能参加。啊话说我补考都考过了哦,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好了。」以潘研少的努力程度来说,小小的补考根本不算甚麽。「那麽接下来呢?」
「当我来到吉他哥家时,迎接我的只有吉他哥而已,他说爷爷好像还没醒来,房门是关的。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吧?已经十一点多了,可吉他爷爷的房间仍没有任何动静,我们觉得有点奇怪。」
他的语调逐渐下沉,我也开始感到惶恐不安。
「於是吉他哥走进里头,要问爷爷中午想吃甚麽,结果……」瞬间他脸色一沉。「我听见了好大一声『咚!』,那声音十分熟悉,我马上反应过来,是木吉他与木头地板相撞的声音。」
那就是吉他的下场。
「我赶紧跑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爷爷紧闭着双眼,一旁则是散落一地的药丸,他一直都有心脏病,不过一直以来吉他哥都很关心他,所以谁也没想到……吉他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久。」
我也怔了好一阵子。
「那後来……怎麽了?」
「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後跑回我家告诉爸妈,他们急急忙忙的赶到并打电话给人在美国的吉他爸爸。」他低下头,脸色暗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吉他哥掉眼泪,我当下不知为何,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那真的是我所认识的吉他哥吗?」
我无法想像的并不是哭泣的吉他男孩,而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他会有多难过。
「隔天吉他爸爸就飞回来了,他没有多说甚麽,只是说他会处理後面的事,还说会待到吉他哥高中毕业,老实说我大概才见过吉他爸爸两三次面而已,奇怪的是吉他哥看起来却比我还更陌生。」
吉他父吗?无论是吉他男孩或是爷爷似乎都对他充满了不谅解。
了解了来龙去脉,但……现在的我能做些甚麽吗?我要用甚麽样的身分呢?
「你在烦恼什麽?」
「甚麽?」
我茫然的望着潘研少,他缓缓漾起一丝微笑。
「学姐与吉他哥之间呀。」
这话似乎……在哪听过。
「学姐跟与奚哥哥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吉他哥家呢?吉他哥应该会感到欣慰的。」
我想起来了。
末末也曾那麽说过。
我却从来不晓得吉他男孩是怎麽想的,心甘情愿不曾出现在他的脸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