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运动会时,我和末末坐在休息区,看着跑道上一排排呼啸而过的人们,这应该是……一百公尺决赛吧?
「未未,你今天打算一直坐在这里直到运动会结束吗?」
「除了上厕所和吃午餐。」双眼直视前方不断飞过的黑影,我面无表情的答道。
这是个不属於我们的日子。
「呵啊——不枉费我昨天失眠失到三点半才睡。」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说。
「失眠?哪来的原因让你失?」我转头面向他,疑惑的问,虽然末末总是一副爱困爱困的模样,但老实说他不像会熬夜到子丑寅卯时的家伙。
揉了揉眼皮,「无可奉告。」他是这麽回答的。
其实仔细想想这家伙也没什麽好不可告人的,反正不管说了再劲爆的消息他也只是哦哦呵呵嘿嘿就过去了的反应而已,和嗯喔啊你搞屁哦的吉他男孩就某方面来说是同一类型的。
所以我也不会太好奇。
「……我昨天是在想如果我跑步的速率比现在快了二十秒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想当法医了,当奥运培训选手或许不错哦。」
不是才刚讲完无可奉告四个字吗?
「你、你真的这麽想吗?」斜睨着他,我问。虽然很想吐槽,但还是暂且附和他一下吧。
「如果是站在『现在的我』的立场来说的话。但倘若用除了跑得快外一无是处的人来看,说不定他反而会羡慕我呢呵呵。」眯起双眼,耸耸肩,不以为然的做出了分析。
我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认同也好,不认同也好,人总是会钦羡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有能力者向往无能力者的清闲无知;无能力者嫉妒有能力者受到的青睐哈啊——」
话才讲到三分之二,他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未未,借我靠一下哦。」突然间,他毫无预警的开口。
「你说甚麽?」面对这唐突的发言我愣了会,是我听错了吗?
他没有回答,就这麽闭上眼,身子一倾,倒在我肩上。
我无法动弹,可是并非被压制住的那种动弹不得,而是某种打从身体最深处开始僵硬的僵硬。
他睡着了吗?我盯着他的脸,迟迟无法移开视线。
其实末末很吸引人,他让人很想接近,但却又好像被甚麽刻意隔绝在外,令人喘不过气,最後也只能打退堂鼓。
明明他就像现在这样静静的靠在我肩上啊……
「我到我姐升国中前都还和她一起睡,不过之後就被她踢出来了,後来我就改和与奚睡,在他国中那年也一样被赶出来了呵呵。」我想起他曾这麽说过。
记得当初听到时我只是想像他被拒於门外的落魄姿态,没有多做任何连想。
但现在想想,那样的行为……是缺乏安全感吗?
因为害怕甚麽,而去寻求一个让自己安心的人事物。
他现在仍害怕着吗?应该说,是对甚麽感到如此恐惧?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本想随着他一同阖上双眼,可我却异常清醒。
我听见了细小的鼾声,看样子他睡得很熟。
「我说你啊。」
!
我有些诧异的以不吵醒末末的方式抬头望上。
「吉他男孩?你怎麽会在这里?」双眼睁大,不可思议的问道,而且他今天没有背着吉他。
只见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我,「我难道不能出现在运动会上吗?虽然不是自愿的。」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透露出了很受不了,看他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该不会是刚跑完一百吧?
「你有跑一百公尺哦?」我一惊,方才魂都不知飞哪去了,前面一连串的组别都没看到。
看他那副老大不爽应该是被硬拉来的吧,十二班的女生是出了名的强悍啊,他八成也不想引发无谓的殊死战。
「跑完要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两个过於温馨的画面,才停下来把你叫回神的。」他果然是从终点线走来的。
没有理会他的话,「那有得名次吗?」我继续问道。
他伸出了左手,「本来只是想赶快跑完,不知怎麽就变这样了。」这麽回答,他的手背上盖了个「3」的印章。
这是第三名的意思吗?
「这、这是第三名耶。」
「大概是吧。」
「全年级两百多个男生里的第三名耶,是铜牌、铜牌。」
「是吗?」
这家伙……完全淡定得不像话,就连运动服的袖子也始终不曾卷起来过。果然只有吉他才能唤醒他的热情。
「是说你真的把吉他放在家吗?」对於如此爱吉他成痴的他,这种决定应该很煎熬吧。
谁知他摇摇头,「我放在休息区。」指着不远处……噢,我们就在隔壁班,休息区也是被安排在隔壁。
我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末末,仍旧闭着眼,安稳的睡着。
再将视线移向吉他男孩所指的方向,果真放着那把被黑色吉他袋装着的吉他。
「因为下午还有接力要跑,放在教室不太安心。」
接力也有?也对啦,文组少得可怜的男生,想幸免也难。
和异常忙碌的吉他男孩比起来,我和末末这样……
「我是要提醒你你们这样被研研目击到不晓得他会怎麽想,对了,他刚才跑到了一面金牌,是假的金就是了。」
语落,他便往吉他所在地走去。
提醒我的?一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态度冷漠的吉他男孩居然……他到底是为了谁?
我吗?潘研少吗?还是末末?亦或是他自己?
明明该叫末末起床的,可是此刻的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睡一觉。
请你暂时抛下这平庸的世界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