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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到的题目:温柔攻×冰山受×倾向一边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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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梅雨季节。
灰扑扑的天空,水茫茫的大街,回荡几丝慵懒的气味。
叮铃一声摇响後,起雾的玻璃门内踏出四条长腿。
「下雨了呢,白。」
一只手伸出骑楼抚过半空,几滴露珠从指尖滑落。
那名被称作「白」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发话的男人,对方高他半颗头,正对自己温柔一笑,犹如春天中的和煦暖阳。
他叫夏树,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从入学开始就不知道为什麽被他缠上,如今已过了两个年头。
白没有回话,仅仅瞄过对方一眼便正过头来,淡漠凝望细雨绵绵的前方,人行道上的地砖滑过一道水光。
只是毛毛雨而已,撑不撑伞都无所谓。
他上前一步,忽然耳边唰的一声,余光一瞥,是一支半透明的伞敞了开来。
夏树站在他前方,依然是那抹包容万物的笑容。
「一起吧?」
夏树向他伸出邀请的手,伞也朝他微微倾过。
他半垂眼睫,瞄了瞄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湿滑的地板、转角的便利商店,以及对方现有的伞,最後回望身後的图书馆,它已挂上休馆的招牌。
「怎麽了?」
晕黄发光的街灯,提醒他早已夜幕低垂。
白摇摇头,索性朝夏树靠近两步,和对方一同走出骑楼。
「肚子会饿吗?」
夏树的磁性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黑眸注视着对方四十五度角的标致脸廓。
他们靠得很近,可夏树却始终没有搂住对方的腰、搭上对方的肩膀,或是牵上对方的手。
白很漂亮,话也很少,如果静止不动,如同艺术品般的精美娃娃。
事实上他也像极了人偶,几乎没有感情似地,不惊、不怒、不笑,让人难以接近,彷佛他将自己隔绝在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膜中,与他一有什麽错误的接触,就会和他越走越远。
夏树稳稳撑着雨伞,和对方走出这条街後,在斑马线前看着对方。
像是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白没有回头,轻嗯一声,目光在街角熄灯的咖啡店上停滞数秒。
夏树瞥了一眼手表,若有所思。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餐厅都已经关门了,除了便利商店或几家通宵的速食店之外,附近没什麽吃的,而对方住的位置也离这边有点远。
「我家还有一些吃的,你要来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白的双肩微微一抽,後退一步。
他盯着对方依旧淡笑的脸,退後的那只脚似乎不介意拉着另一只脚远离眼前这位。
「我家走到这边的不用十分钟,冰箱还有一些食材,柜子里也有几包饼乾。」
夏树望向刚才离开的街角。
「最近的速食店要走半小时,要不然去那边的超商看看?」
白回头遥望,静默十秒钟後摇摇头,手指轻触下颚,瞄过夏树一眼,直接放下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树傻愣半晌,赶紧追上去捉住对方的手,下一秒被用力甩开,面对对方排斥的冰冷眼神。
「等等,这个。」
他递出自己的透明伞,撑在对方的头上,另一手又再次碰上对方的手。
「借你,淋雨不好。」
夏树拉起对方的手,将伞柄硬塞在对方手中紧紧包住,说话的同时自己的肩背也逐渐湿溽。
「你……」
「我家很近,用跑的一下就到,明天你再还我就行了。」
他瞧对方握稳後,头也不回地在雨中飞奔而去。
白面无表情地目送对方的背影,一滴露珠顺着亚麻浅灰的短发滴落肩头。
翌日,白一到教室就走向空无一人的座位,将昨晚的那把伞挂在桌角,自己坐在前方的位置,靠着窗边翻起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
窗外依然细雨蒙蒙,他有点提不起劲,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还是晚睡的关系。
这几天,迟到的同学不少、上课睡着的也不少。
眼看夏树在钟响前一刻抵达教室後,白就没再抬头去寻找坐在自己身後位置的同学,埋头看起自己的课外读物,一看就是一整天,完全无视下课时的谈笑言语和老师的讲课内容。
「白,你今天也要去图书馆吗?」
放学钟声一响,夏树立马跳起来挡在对方面前,脸上挂的还是那张令人安心放松的笑容。
白阖上书,点点头,视线飘到对方身後快速围来的女孩子们,有的是找他,有的是找自己,与她们四目交接过那麽一瞬间後,那些眼睛投来了火辣辣的欲望,周遭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让他有点後悔为什麽要瞄过她们。
他看向夏树,对方很自然地应对这群女孩子,转眼间就请她们让出一条通道。
白果断站起身子,在离开座位时听到有个女孩子很兴奋地说着终於约到夏树什麽的,胸口一阵沉闷。
「走吧。」
等在教室前方的,正是那位明明很受女孩子欢迎,却不知道为什麽一直缠住自己的家伙。
两人站在穿堂上,夏树撑开透明伞後,看到旁边的男子又双手空空毫无动静而愣了一下。
「一起?」
对方点点头,主动凑了过来,双方的距离似乎比昨晚更近半步。
夏树偷偷瞄过对方一眼,对方今天安静得有些异常,好像少了点什麽、多了点什麽,但是白几乎不会自己主动开口。
离开校门口後,夏树试探性一问:「在意吗?」
白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没有回话。
夏树见着他的反应,浅浅一笑,和对方一同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
「但是我很在意哦。」
眼看夏树悠悠地坦白一句,白仍是一脸平静、没说半句,但回看的浅棕色瞳孔已流露出几分好奇。
「为什麽这麽久了,白还是不理我呢?」
夏树远望前方,尽头的大马路旁站满了准备回家的学生行人,齐目等待红绿灯的变换。
「我……没有不理你。」
白的声音很轻,就算站在旁边也需要竖耳聆听。
然而,夏树明明一字一句听进耳里,却装作没注意到的模样,笑着和一群从旁而过的女孩子们挥手招呼。
「怎麽了?」
他回头瞅着白,白垂下眼睫转头回避,然後缓慢摇头。
夏树神色一紧,注意到对方的异状和那群女同学有关,但又担心说破会让对方像昨晚那样,宁可淋雨也不要让他再接近分毫。
「今天图书馆待太晚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失言,习惯性上昂的嘴角也有几丝惶恐,要是对方因此忽然不理他的话该怎麽办?
他紧张地注视着白,白的回应只有一片沉默,和他直朝图书馆的方向迈进。
过了大马路後,街上的行人逐渐只剩几只小猫,偶尔有车子疾驶而过。
他们来到了熟悉的玻璃大门,白不等对方收伞,迳自推进。
「等等,白。」
夏树在门外喊了一声,苦笑自嘲,无奈收好拉上防水套後正要进去时,对方却自己出来了。
白直直盯着对方,完全没说明他接下来要做什麽。
两人在门边互看了数十秒,夏树觉得自己应该要说点什麽来解除这种尴尬的状况。
「接下来呢?」
冷不防地,白直接抓过伞柄,吓着对方。
难道白今天也要让他淋雨回家吗?夏树怔怔地杵在原地,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赶紧上前接过伞套,奇怪的是对方不愿意把伞交还给他的样子,也没有要抛下他的模样。
夏树带着困惑钻进伞下,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整支伞倾向一边,和对方一同走出骑楼。
「白,你不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原本以为对方又会在图书馆待上一整晚,没想到只是来还书而已,莫非现在白是希望他送他回家?
白微垂颈首,与对方走到昨晚分别的位置。
「树……」
他呢喃开口:「为什麽……你要答应她?」
夏树微微瞪大眼睛,该不会白在放学後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
一瞬间,原本的患得患失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在吃醋吗?」
他戏谑一问,对方再次沉默。
「白,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觉得很恶心吗?」
话锋一转,白的肩膀颤了一下,但没有立即跑开。
站在一旁的夏树微微蹙眉,在确定对方不会反感之前,强忍着自己不去触碰对方。
他环顾四周,整条大街上只有零星几人,包含他们不出十个。
白一直没有回话,夏树也不敢急着要对方回答,毕竟过去这两年来,自己可是花了不少心力才和对方保持像现在的朋友关系,要是因为太急躁而失去一切,回到一开始对方那种对任何人都冷漠到不理不睬的情形,甚至被锁定排斥的话,恐怕自己会无法承受……
五分钟後,白终於回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不讨厌,只是……害怕……」
一句不完整的话语,在夏树的耳里听来,犹如人间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