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到的题目:帝王攻X二货受X下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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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往迎来熙来攘往的客栈里多出了一个夥计,旁人是不会多心的,可从出生就守着这店的掌柜可没瞎。
「新来的?对,不用看了,就是在说你。」
「小掌柜好。」被点名的新人乖乖地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向上司问好。
「小你个头。」
李奉节完全是迁怒。大厨兼店小二的老爹八年前过世後,这店就落在据说比较有经营头脑的李家大姐儿肩上,也就是李奉节的亲姊,李珑。也因为李珑确实有些手腕,把当初一间小小的茶馆在几年内扩建成商客云集的大客栈,店里上下无不尊称一声大掌柜的。李奉节思来想去,人说创业维艰,这过程中他也出了不少力,总感觉自己就是吃亏在晚出生了两年,就他爹的成了小掌柜的。
年轻人面无表情,被训斥了也不还口,落落大方地站在人进人出的大堂中央,硬是被周遭围观的群众看出了一幅异趣丛生的《误入丛林中的小白兔》。泼墨野兽派画风,落款还是大掌柜的草书。
「看吧,小掌柜又在拿新人立威了。」
「唉,有这种老板谁待得住呢,怪不得我们店里跑堂的流动率这麽高。」
「那是大掌柜出差不在,小掌柜不甘寂寞哪哈哈哈。」
一个个地都把他当死人了不成?李奉节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真是心酸地想去西湖里游几圈。
「咳。你是谁面试进来的?我没见过你。」
「小掌柜的,是大掌柜。」
「妈的,到底是小还是大?」李奉节气得想把眼前的人丢进西湖,其他人却是笑岔了气。「算了,叫什麽名字?何方人氏?可有工作经验?为何想来应徵龙凤客栈?」
「我来的时候有交上履历表。」年轻人不疾不徐口条清晰地回答。
「现在是怪我没做功课?我掌柜还是你掌柜?」
菜鸟认错态度积极,立刻回答:「小的京城人氏,姓朱,朱寿。」
朱瘦?这头猪确实是瘦了点。一边腹诽着,李奉节这时才把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地瞅了一回,见其额阔面朝容姿端正,谈吐合宜举止得体进退有据,操着京城口音又是当朝国姓,免不了想到怕不是皇亲国戚。顿时有些悚然。难不成是来中央派来劳动稽查的?
想到了这层,李奉节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和缓许多:「读书识字否?之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吗?」「回小掌柜,读过几年书,字识得一些。父母双亡,流落异乡,靠着打零工维持温饱。」
既是念过书,想必家底也是殷实,何以沦落至此?不过这话李奉节没说,想了想又道,「倒是勤奋不懈,可会算数?」见对方点头,李小掌柜抚掌而笑,「那就帮我记帐吧。月底了,正是出帐繁忙人力吃紧的时候。」
「小掌柜这是要当撒手掌柜呢。」
「一人兼两份差,月钱2两2,这还是个读书人哪,他好意思。」
「大掌柜什麽时候回来啊?」
李小掌柜听着手下人七嘴八舌的,貌上岸然,心下不屑。怎麽说他自己就是个秀才,读过书有什麽了不起?当家的李容字写得歪七扭八,四书只背了两书──说书和不认输,这都能撑起一家企业化大客栈,今年还要在京城扩展分店呢。
这厢李奉节脑袋里的小算盘打得喀拉响,却听朱寿那温吞的声音又响起:「小掌柜,大掌柜的意思是让我当储备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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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商不比在江湖行走街头卖艺,也不同於官场交际朝堂争锋,前者要胆大,後者要心细,从商者,两者俱有之,还不一定能成功。可想见这风险有多高,困难有多少,成功就如那蟾宫桂和王母桃,人人看得到人人都想要,没有飞天的本事撑死了也构不到。
做生意到底难在哪?身为过来人的龙凤客栈专业经理人李小掌柜可以告诉你,坊间那些"带人也要带心"、"做对十件事,员工不得不服你",还有"聪明管理创造幸福企业"云云之类的书籍都是坑你的。真正难在把生意做大又不得罪人啊。钱多了要找人,人多了就花钱,谈钱了伤感情,谈人情又伤脑筋。
由京师往返路途遥远少说月余,李大掌柜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他这个姊姊向来只会放火。李奉节在这儿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处处掣肘,内有不服管教的顽劣员工,外有扮猪吃老虎的空降部队。一开口就是两倍月钱,包吃管住,年节奖金法定休假缺一不可,搞得人心惶惶……。好吧,惶惶的只有李奉节,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呢。
写了几页要赶上万字言的签呈准备呈报上头,抬头就见那姓朱的和大夥打得火热,聚众喧哗笑语晏晏,试用期都还没过,俨然已经收买所有人心,再这样下去眼看大权旁落江山不保,他这个本来就没什麽威望的小掌柜就更加制不住员工了。
「都没事干了?老子花钱请你们来打混的啊?」
「小掌柜怎麽了?火气挺大。」
「天气热嘛,瞧,都冒痘了。」
「从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子,一个月总有那麽几天。」
朱寿在李奉节爆发的前一秒抢白道:「气候暖了,蚊虫便多。武大哥、李大叔,後院不是有些盆栽嘛,那等阴湿霉腐之处最是容易孳生蚊蚋。可趁这时散客少了,一并整理吧。王婶,前些日子小掌柜不是说起了新菜单的事吗,你和梅姑姑商量得如何?今日能得出章程否?」
大夥儿闻言讷讷点头,一哄而散。朱寿便走到柜台,瞧了一眼洋洋洒洒的「黑状」,没说什麽,迳自坐下了对起帐本,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来,不一会儿,闷闷地笑出声来。
方才就在注意对方动静的李奉节没好气地把桌面大略收拾,「你就笑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这个新人什麽都好,特别好在做什麽都坦荡荡配合度又高,还真的越笑越大声。果真是李珑的眼光能挑出来的奇葩。
李小掌柜面子拉不下,一时气结要走人,却给拦下。朱寿歛了笑,正经道:「奉节请留步,有一事相询。十年前的梅龙镇徵地案,你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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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节皱眉,两人对视僵持,朱寿心下正焦急,再不快点切入正题,就无法在三千字内结束故事了。
俄顷,李小掌柜笑逐颜开,「总算露出猪尾巴了。你那点花招或许能唬唬李珑,但小爷可不蠢。说吧,你是哪个道上的?」面上撑着,可背上渗了一层薄汗。李奉节心道要不好,果然京城来的除了他亲娘就没个好蛋。这要是个草包,也就随便唬弄过去,可他私底下问过其他人,竟是无人清楚这头猪的来历。
朱寿,或者说朱德祯,闻言不慌不忙道:「实不相瞒,本官乃巡按御史,此次奉圣上密旨微服查访。本官在此工作期间几次忘记打卡无故缺勤俱是在外奔走查案,数十日下来颇有斩获。」接着压低声音,「我知道当年遇害的县官遗孀孤儿寡母如今就宿在客栈里,本官代百姓们谢谢你的义举了。」
李奉节将信将疑,「我不知你要查的什麽案,且说你是御史,唱戏的黄袍加身还都自称朕呢。」
朱德祯低头拍拍胸口,摸了半天,什麽凭据也拿不出来。李奉节正要喊人,不知哪个角落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单膝跪下,双手奉上令牌状的东西。
李小掌柜定睛一瞧,眼前所跪之人身着大内禁卫标志飞鱼服,腰挂绣春刀,戏班再怎麽求新求变求口碑也不敢仿制堂堂锦衣卫的制服啊。拿着敕封令牌,还有锦衣卫当保镳,除了皇上出巡只怕就是代天巡狩的御史有这规格了。纠结了一会儿,李奉节撩了衣摆重重跪下,「草民有眼无珠,望巡按大人还柳县令一家等十数条冤魂公道,草民在此先行谢过了。」
朱德祯赶紧将人拉起,「奉节这是做什麽?快快请起!」
原来那十年前,知府以兴建驻跸行馆、占道阻行为由强行拆屋,按律法,官府徵收民地必须给予补偿,可恨这知府毁人家宅还大言不惭道「此做为天子巡游之地,尔等当感恩戴德,怎还多加索要」,其中一户屋主见半生积蓄毁於一旦又投诉无门,悲痛气愤之余竟是跳河寻短。邻里愤慨却也知官官相护的道理皆是讳莫如深。更加启人疑窦的是,隔月走马上任的柳县令认为事有蹊跷,欲要中断工事,却在某日深夜遭凶徒闯入,包括仆役一家十口灭门,唯独柳夫人带着出痘的儿子在乡下休养逃过一劫。
本以为闹出了人命,还是谋杀朝廷命官的重罪,徵地一案应该很快就要重审。谁知雷声大雨点小,镇守太监来了一看,淡淡说了:「此案相关人等均已身故,本案无可供查验之相关事证,就此结案吧。」
之後,先帝驾崩,朝中动荡人事更迭。再说新帝即位根基尚浅,朝中权阉当道小人环伺,天子行事无状识人不清,眼看柳家灭门血案就要沉冤大海。
朱德祯听得又喜又恼,喜的是这李奉节真如其胞姊李珑说的一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古道热肠,恼的是原来自己这个皇帝在他心中如此不堪。
他也不是昏君,他只是比较常不假罢朝和微服出访而已。是的,这个朱德祯正是甫登基的当今圣上,化名朱寿深入民间,为的是亲眼见证朝堂到地方的阉宦一条龙犯罪结构。
朱德祯当即允诺彻查此案,吩咐了锦衣卫立刻回去禀明皇上,传旨捉拿最大嫌疑犯当朝大太监刘勤,并择日护送柳县令遗孀入宫作证。
当年老爹二话不说把人藏起来,李奉节一度还当那老鳏夫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後来才知其中曲折原委。若说他这老爹除了好吃到掉渣的厨艺还有什麽传给了他,那肯定就是这份相信世上终有公道和正义的天真吧。
「话说回来,你刚叫我什麽?小爷的名也是你能叫得?乱七八糟。再说长幼有序,我怎麽说也当得你兄长,该称呼奉节兄才是。」压在心底十年的担子总算卸下,李奉节忍不住揶揄这个看起来长不了他几岁的"大人"。观他面白无须,通身透着股雅致风流,年纪轻轻就能让那位如此重用,定是哪个府里出来的小世子了。就冲这为民伸冤的功劳上,假扮御史也就不提。
「此话差矣。奉节可是肖牛?」
李奉节狐疑,「我姊告诉你的?」
「你这脾气肯定是了。」不待对方反驳,朱德祯又笑吟吟道,「愚兄不才,虚长你两岁,年方二十。顺便一提,尚未婚配,喜欢的类型是生肖属牛,烧得一手好菜,家里开客栈的。」
「……」李小掌柜不禁哀叹,他是遭了什麽祸,属猪的都要跟他过不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