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程扬开着车载我到了一间位於市区的义式料理餐厅参加高中同学会。
照理来说,高中同学会霍学礼是势必会出席的,而我本也不应该来,可是碍於一连几日的值班,让他错失了这个往年他总是如期出席的一年一度聚会。
得知高中同学会的消息时,我其实第一时间是婉拒的,怕的就是霍学礼会如同往年一样来参加,可在听闻他排班时间怎麽样都乔不拢时,我才难以推迟的勉强答应出席。
在以前,我们总是一起前往的。
程扬将汽车停靠在路边,准备让我下车:
「你们会吃到几点?我再来接你。」
我没告诉他今天是来参加高中的同学会,而是用跟几个好姊妹吃饭来塘塞。
没错!
我骗了他。
这是我们交往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他说的第一个谎。
不老实告诉程扬,是因为担心他会误解我答应来参加高中同学会的理由,也怕他会疑心我对霍学礼是否还眷恋着。
这种猜疑必会让我们这段看似已经稳定的感情又再掀起一波浪潮,所以我选择刻意隐瞒实情。
「我再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不用麻烦了!」
我有些着急的制止了他的好意。
就怕他来接我时会不小心的察觉这根本不是什麽姊妹聚会。
程扬不疑有他的伸手覆上我放在大腿间来回搓揉的手背:
「怎麽这麽见外?我来接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他轻笑。
「因为…因为不知道会吃到几点,而且也许我们会续摊去唱歌,一唱一定就会唱到很晚,你明天不是早上的班吗?」我慌张地解释着。
唉…表情一定又很明显的泄漏我在说谎。
怎麽就这麽不会说谎啦!
这明明应该是"善意的谎言"呀!
「傻瓜!再晚都要亲眼看见你回到家是我身为男友的责任,你就不要再罗嗦了!」
他的食指堵在我唇上擦的粉色唇蜜,再渐渐地从我唇移至了脸颊,捧起我的脸,将双唇朝我嘟了过来。
这两个多月,他好几度趁我不注意时偷看了我的手机,通联记录与信件夹和通信软体,无一不查。
其实我都有发现,因为他看完後没有把开启的程式清空,刚好我是那种怕耗电,每使用完一个程式就会立即清除的人。
我知道他想在我手中里搜寻有无关於霍学礼的任何字眼,好让自己的疑心可以尽早消失。
在他的唇一步一步朝我倾向,准备与他对上的同时,我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将我们都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他尴尬地坐正回原位,而我也赶紧藉着机会接起电话,是同学们都抵达餐厅,正在询问我究竟到了没。挂下电话後,我向他挤出了一点笑容:
「她们到了…」
「好,快去吧!不管几点,结束了都打给我。」
「嗯。」
高中同学会总是热闹的。
大夥总会谈论着以前就学时的趣事点滴,每一年都翻谈着一样的事情,一点都不觉得腻。以前诗词吟唱比赛、爱国歌曲比赛、躲教官、褶裙子、穿短袜、死命读书写考卷考证照的时光,皆一一涌现。
学生时期总是不理解为何旁人总会说,念书的时光是最幸福的。
当自己离开校园、离开单纯,踏进社会後,发现那真的是一段难能可贵的时光。
如果人生少了那三年,我一定会觉得非常乏味。
也因为那三年,有着霍学礼。
我的每一丁点记忆都有着霍学礼,他足足占据了我人生一大部分的光阴,要清除,对我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一聊,总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哪怕是餐厅营业到了九点半准备打烊,还是关不住他们已经敞开的话闸子。
如我所料,一定会有人提议续摊,往年皆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
这次少了霍学礼。
而霍学礼的重要性是从高中就延续到了现在的,聚会如果缺少了他,去唱歌续摊的固定两箱金牌啤酒就注定没人可以一同畅饮。
也因为他这次不在,所以答应一同去续摊的人,比往年还少,所以大家决定转战到附近巷弄内的小酒吧,去小酌个几杯。
"喝酒"
绝对不是我在行的事。
每次有喝酒聚会时,我早已习惯静静地坐在霍学礼身边,照顾着酒醉後的他。
在同学们嬉闹要我为以前当风纪对大家总是不苟言笑而敬一轮时,又或着迟到罚杯时,霍学礼总马上挺身而出替我乾下每一杯酒。
可这次不同了-
我总是不太会拒绝人的,就像十年来拒绝不了霍学礼对我的好一样。
没用绝对跟我的名字画上等号。
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擅酒力,婉拒了同学们续摊的要求,可却被几个人围上,一把勾上了我的脖子,被他们架着一同朝小酒吧前进。
他们完全是难得看霍学礼不在我身边而逮到机会欺负我!
我跟着答应续摊的几个人坐在酒吧的小包厢内,吸着那强烈呛鼻的二手菸,简直是要了我的小命。
霍学礼另一个让我欣赏的地方,就是他那些菸鬼朋友不论怎麽逼他抽,他不沾一次就是不沾一次。
不过,我想应该也是因为霍母的缘故吧!
因为霍学礼的爸爸好像就是因为肺癌过世的。
的确!
他们就是看从高中到现在时常和我形影不离的霍学里难得不在,就兴起开始联手朝我攻击。而我也不知怎麽搞的,可能也因为真的是霍学礼不在,让我好好奇喝醉究竟是什麽感觉。
几杯黄汤下肚,在酒精神奇的催化下,我竟然也像玩开般的上了瘾。
那彷佛将所有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的快感,使我有些着了魔。
可没几下子,完全不胜酒力的我,已经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像屍体般一动也不动了。
「这个武双双,三两下就挂了,真是太逊了吧!」
「双双从以前就不喝酒,你们干嘛这样弄她?」女同学看不下去的帮我发声。
「装乖!我最受不了这种装乖的女生了。」
「而且难得霍学礼没来,不然要何时才能亲眼看见武双双喝挂的画面啊。」
男同学们笑道着。
该死!
把我当笑话了不成?
我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不断发出铃响,同学被我的手机铃声干扰得头大,便伸手掏进我的口袋,将我手机拿来企图关机。
结果,萤幕上头显示着"霍学礼"三个大字,让现场再度引起骚动。
「呦!霍学礼耶!」
「快接啊!叫他来喝两杯,顺便扛走武双双。」
「问他武双双怎麽调教的,这麽逊还敢放出来单打独斗。」
他们群声吆喝着,可恶的耻笑声也没停过,还故意让霍学礼多打了两通电话,才接起:
「喂!霍学礼,下班没啊?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耶,几年来不缺席的这次怎麽缺席了?一点都不好玩!」
「为什麽这麽吵?你们在哪里?武双双呢?」
电话被接通,传进他耳里的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及酒杯碰撞的声响,他难掩着急的问。
「一开口就武双双呢,喂!你们在交往喔?」我看这家伙是想死:「她早就喝挂了啊!酒量真的是超超超级烂的,这几年你都没训练训练她吗?」
「谁准你们带她去喝酒的?」
他对班上那几个男生实在没有什麽把握,虽然是玩在一起,但那几个人玩世不恭的个性,他早已看透几分。
同学们聚集在电话边,电话几个人传来传去,轮流挑衅着霍学礼:
「吵死了霍学礼,要不要来喝两杯?」
「欸!武双双被你养的真好,看起来比前些年正一点了耶。」
「来嘛霍学礼,上次还没输赢想躲去哪里?」
一群人轰轰的笑声络绎不绝着。
跟喝茫的人发脾气根本如同对牛弹琴,他在电话那头赶紧确认了酒吧地址後,拦了计程车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那几个家伙他也不是没一起喝过,自己喝开了就没有在管旁人,连女生都一样。
他从来就让我滴酒不沾,他们如果联合起来灌我,我当然三两下就倒了,他只怕他们要是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就走人,那该怎麽办!
计程车上,他急忙地催促计程车最好用着如光一般速的速度驱使,一到了酒吧,他踩着重重着急的步伐,推开了大门口那扇黑色的玻璃门就横冲了进来。
黑暗中他寻觅了许久,才在角落的座位中搜寻到那些臭男生的身影,而我则倒在一旁,早已不省人事。
「你们喝了多久?」他立刻坐在我的身旁,把我搀扶到自己身上,探视着我的情况:「她不会喝酒你们不知道吗?干嘛灌她!」
「有没有十分钟?是用任意门吗?」
「霍学礼你座飞机喔?才刚挂下电话你就到了!」
「女友喝醉醉,心急如焚呀!」
「安啦!你的女人谁敢捡屍她。」
「哈哈…可是阿聪刚刚说没人要,他可以。」
大夥见到霍学礼便开始欢声雷动的嚷嚷,完全没有把他怒斥的话给听进半句。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干.嘛.灌.她!」
他怒瞪着这群人,大声喝斥着。
看见霍学礼严肃的神情,他们急忙把自己撇得一乾二净:
「哪有灌她,她自己坐下玩个两下就死命的喝,跟她说随意她就硬要乾杯,没一会儿当然就趴了啊!」
「对嘛对嘛!她自己是隐性酒鬼,怎麽可以怪我们!」
「所以我就说嘛,装乖的女生我最受不了!」
霍学礼不发一语的搀扶着我挺起身,微蹲後将我背在背上:
「我先带她回家了,你们慢慢喝。」
「喂!搞什麽啊霍学礼?你竟然是飞来接武双双的喔?你跟她真的在交往喔?」男同学举着酒杯,喝斥着霍学礼的行为。
「我不来接她,你们有人会送她回去吗?」
他撇了撇眼。
「她男友会来接她吧?刚刚你来前有个叫程扬的一直夺命连环CALL,他说他是武双双男朋友啊,我给他地址了,现在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
「既然你不是她男朋友你干嘛自找麻烦啊!留下来喝个两杯咩!」
我的男朋友?
在他耳里听起来是格外的刺耳。
「她没有男朋友!」
霍学礼丢下了这句後,背着我旋身就离开了闹轰轰的酒吧。
他此时此刻简直快被我气晕了,想到我竟然趁他不在时,跟那几个家伙跑到酒吧续摊还喝挂就一肚子的怒火。
想到这,他停下了脚步,用力地抖抖肩,试图将我摇个清醒。
「喂!武双双!武双双!」
「嗯……」
酒精正强烈地侵袭着我的脑袋。
「你这女人快给我醒醒!」
「程扬…」
我被他大力的晃动给摇得渐渐回过了神,无意识的竟然喊出程扬的名字。
「程扬?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对不起…我不小心喝太多了,麻烦你这麽晚了还来接我。」
我硬撑起重得如铅球的眼皮,依稀间只看见面前这个人的些许侧脸,下意识只想到稍早见过面的程扬,莫名地将紧搂着的臂弯锁得更紧。
我真的不知道背着我的人会是霍学礼!
我这一个搂紧的举动,反倒让霍学礼大大吃了桶飞醋,不是滋味的感觉像泄洪般的喷发。
「武双双,你…」他被我的行为气得说不出话。
下一秒我竟然用脸颊紧紧贴上他的侧脸,像个小女人一样的向他撒着娇,可我可从来没对程扬这样过:
「好嘛!不生气…我以後不会了。」
「你现在这是在干嘛?」
「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宝宝不生气了。」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感觉,脸跟我贴得如此亲近,可我心里想的却不是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说他从不敢去设想我交男友时,可能会发生的每一件事,牵手、、相视、拥抱、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举动。
「你给我清醒点!我是霍学礼不是程扬!」
他一震吼,使我霎时睁开了眼睛。
"霍学礼"这三个字冲击着我仅存的思绪。
我迅速将脸移开,命自己在短短几秒内彻彻底底地回过神。
回过神後,我很快的确认了这个熟悉的味道真的不来自於程扬,而是霍学礼後,赶紧从他身後挣脱跃下,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後,紧张地喘息。
天啊!
这是什麽情形?
我刚刚到底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