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如果世上的恋爱都是这样子,那未免太肤浅了,我不像大部分的人有父母亲作为爱情的示范,没办法确切的形容「爱情」是怎麽一回事,但至少我知道,通往爱情的路径不单单只是如此。
又或许,眼前这绑马尾的女孩,也像我一样不懂爱情吧。
「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的要求。」
「为什麽?」
她惊讶张大圆圆的眼睛让我想起蔡品晴,不过品晴的眼睛并不太圆,在眼尾反而还有微微上扬的弧度存在。
大概是想起和品晴第一次相遇的那个下雨天,她发现了独自躲在溜滑梯底下嚎啕大哭的我,那歇斯底里不比落雨声逊色。
「找到你了,换你当鬼。」
兴奋得睁大双眼,她伸出手轻轻点了被雨淋透的我,的右颊,後来的我们…..
不出我意料之外,陷入了一阵不至於跌倒的晕眩,试着不去影响现下的表情。
果真是段让人想起就头痛的回忆啊,摸摸自己的右颊,一瞬间还出现被品晴戳了一下的错觉,唉,你就别去想了。
「我们认识吗?」
「我是你社团的学妹,在开学的社团招生展时,看到学长低头弹吉他的样子,我就对你一见锺情了。」
好随便的情。
还有,为甚麽她要一直对着我笑?
我一直都是个十分认生的人,不懂也不想懂,那些人为甚麽可以在第一次见面就轻易搭上话题,即使是一抹微笑,我一点点也不想要给予陌生人。
偏偏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正是这样的人,有时候会觉得,如果他们生活在战争时代,也许不会盖筑围墙吧。
「你并不是因为了解我才喜欢我,了解我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
※
升上高中二年级,按照传统会选出社团干部,交接後续社团的各种工作,并且干部团代表吉他社踏上社团发表会的舞台。
而我在干部选举中获得了财务的职位,其实我在课堂里一直都不是个显眼的角色,会当上干部只是因为到了高二扣掉退社的人之後,社员只剩下少少八人,而干部名额刚好也是八名。
我甚至连一个社员都没有搭话过,就这麽成了干部,当品晴和禾学听到这消息时,消遣了我好一阵子。
当初我会选择吉他社是因为禾学,他在我十五岁生日时送了我一把木吉他,便开启了我对吉他的热爱,而禾学是因为:
「会弹吉他的男生比较容易把到妹。」
禾学有双一不小心就显得轻佻的桃花眼,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就迅速递出与双眸同等轻浮的灿笑。
从我认识他时一直到现在,我们的聊天内容大致上围绕三个重点:妹、晚餐吃什麽、蔡品晴。
「蔡品晴你好慢啊!」
十年来不用开口的默契,从国小一直到高中,即使我们三人各读不同的高中,但每个星期三放学,都会来这间刨冰店集合,不用担心太寒冷的冬天我们没有去处,因为老板娘会在冬天改卖热汤圆。
「周禾学我才迟到十分钟,也不想想上次我和以谅等你到晚上七点!」
禾学的耐性一直都有待加强,方才也是等都不等三人到齐,就推开玻璃门进去向老板娘点单。
星期三有社团课,所以上了高中後我都背着吉他来和他们见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将吉他稳稳的靠着墙壁我才能安心坐下。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是我喜欢的物品,总是拚了命的爱护它,或许就是把它放在心上了,才会害怕它受到任何损伤。
害怕哪天东西坏了,就失去了。
品晴到的时候,禾学的碗里吃得只剩下汤汤水水。
「品晴,我们一起去点吧。」
而我不贪这几分钟,好几次都是等品晴来才一起点,一方面也是怕品晴一个人吃会觉得孤单。
彻底体验过孤单的人,也许就会对这种小细节敏感吧,不清楚品琴会不会因为区区的刨冰,而感到落单,但我很清楚,我这个人会。
「还是以谅最好了。」
我没有多说什麽,只是露出个微笑回应她,就随她勾着我的手到柜台选刨冰的配料。
「除了豆子,其他我都要。」其实就算品晴不讲,老板娘应该也相当熟识她所挑食的,毕竟这十年来,几乎每个星期三我们都会来这报到。
「我都加,还有她不要的豆子也给我。」
「好、好、好,稍等一下哦。」
老板娘笑了半霎,我想那是因为老板娘一定有在心里猜测我们所要讲的话,而答案揭晓时,她获得了满分。
「谅,你今天有社团课有发生特别的事吗?」等待刨冰的时刻,品晴的手没有从我膀臂离开过,一直搭着。
她话一出我便想起那个肤浅的学妹。
对我来说,那学妹实在不甚特别,就连她因表面而喜欢我的这件事,也是说不上特别。
「没有。」没有特别的事。
「是吗,那我怎麽听说有学妹跟你告白?」
Poom!────
随着突如其来的声响,品晴的手也离开了我,只留下残弱的余温。
这是我在十六岁,听到的第一个「失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