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找我说话,我也只好端着一本漫画在那边看,突然有个学生坐下来,开始霹雳啪啦地抱怨台湾就业环境,从想念的科系一路到就业环境,中英参杂,让我一度犹豫要不要打断她,要求她停止说中文,改成全英文对话。後来想想,老子坐在这里屁股都快长菇,而大家只把我当成动物园的奇珍异兽,站得老远观望,也不近看亵玩,好不容易有人来找我聊天,咱东方人的美德应该以客为尊才对。
不过听了老半天才知道原来她想念心理系,反问她,假如真的那麽差劲,何不去国外念?接着女学生大翻白眼说:「老师我没有那麽有钱好吗?为了兴趣跑去国外念书,假如没有成就怎麽办?难道靠着在外国学习的外文回来台湾教语言?况且这条路非常烧钱,在台湾读心理比起外国,省的钱不只几百万。」
好吧,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为了兴趣,在外国念了外文系,烧了大把的钱,最後在美国没有搞出成就滚回台湾吃老本教英文的废物。是不是该庆幸我没有往上念硕士跟博士,不然现在更加无地自容。
还好多年後,老子变得颇有钱,至少年薪说出来可以打死一票人,身为一个白手起家的青年,能够攒到如此已经很感谢上帝,男人的魅力不正是看钞票的厚度决定吗?
当天晚上我写了一封Email问艾伦,内容描述近日的生活以及女学生的问题,他回得很快,除了给我一些建议以外,同时也附上自己的近况。他正在念硕士,目前已经通过论文口试,预计下个月进行发表,拿到学位後会在母校继续攻读博士。看到昔日的大学论文夥伴蒸蒸日上,我仍就不长进,这他妈的太刺激人了!
「听你这麽说,她似乎是一个很在意社会地位的小女生,虽然很喜欢心理系,但是抵抗谘商路线,也许你可以建议她走工商心理学,属於比较应用方面的东西,不过专精领域的话仍然需要念到研究所。走工商组在未来的收入完全不用担心,毕竟大公司企业都会特设人资部。」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问专业的,能够单透过文字就可以看出对方的人格特质,艾伦的观察力果真是细致。
不过说到底,还不是文学王子把状况描述得好?
扯远了。
「你跟艾伦没有时差吗?」看了墙上的时钟,刚中午十二点,对方所在位置差不多是凌晨十二点左右。而且他现在不是在念博士吗?我记得这家伙学生时期的作息非常正常,几乎不熬夜的。
「他现在因为工作的关系人在泰国。」
我记得泰国只比我们慢一个小时,但是这个时间也快正午,居然还有闲功夫可以下棋?
「不好好工作下什麽棋啦!」
「你自己还不是整天赖在床上当乡民。」
「呃……」
大哥,你干麻语气突然变这麽幽怨,好像我整天都在滑ptt都不关心你一样。
「凌辛,过来一下。」楚言盯着萤幕出声叫唤,我有点疑惑,自己已经坐在他旁边了,为何又叫我过去,难道还不够近?身子稍微前倾,他又重复一次:「再过来一点。」
这次,他把视线从电脑上的棋局移开,对着我的脸要求再靠近一点。我百思不解地应他要求再次挪动身子,两人的脸庞拉近到只剩一根手指,呼出的气体暧昧地洒落在彼此鼻尖,彷佛亲吻的距离。
而後,他也真的亲上来了。
亲上来了。
亲……
亲、上、来、了!
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三次!
不是友好的亲吻脸颊,而是嘴对嘴,唇碰唇的Kiss。
我睁大眼睛看着楚言闭上眼地吻着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惊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用力推开对方,而是想到自己多久没有接吻过。鼻间忽然嗅到淡淡的菸草味,气味不难闻,但是闻起来却觉得头有些晕。
左半脸传来麻痒,他的手覆上我的脸,好似让身体有着力点,有条湿软的物体描绘着唇,宛如青蛇般灵活地来回,想钻进唇洞。见状,我的脑袋顿时当机,直到口中的舌被对方吸住,甚至被迫交缠,才意识过来打他一拳。
「……痛。」楚言的脸彻底偏了九十度,手抚着脸半露出牙倒吸凉气。
我敢打赌我现在的脸臭到可以薰死人,一把抓过他的衣领,超级不爽地质问:「你他妈的刚刚在干麻?别跟我说什麽最好的兄弟是在你没女人的时候当你的女人用,你要是敢给我这种解释,今天没打得你满头包我就跟你姓楚!」
「姓楚也不错啊……」
「干!」
伸手掐着另一边没被打的脸颊,像拉麻糬般使劲往外扯,满意地听着吃痛的闷哼传来,对方果不其然很快地求饶,「好——痛,你、你先放手——」
「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放开双手,失去禁锢的他双手捧着脸颊,推揉好一阵子,半眯的眼睛无声抗议方才的暴行。我脑爆青筋无视这家伙,夺过他的电脑用力敲打着触控面板打算和艾伦下棋,没想到萤幕却显示对方已经离席,情绪得不到转移让我更怒火中烧。关掉游戏的介面,游标点击浏览器两下,原本打算看些动新闻来消气,没想到上面开启的分页尽是和戒菸有关,突然回想起昨天的对话,顿时一桶水浇熄胸中怒火,取而代之是满腔无奈。
「明明是你自己说可以的。」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看了萤幕很久,最後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耸肩:「我以为那是玩笑。」
「我才不跟你开玩笑。」他有些不满地嘟哝。
「都一把年纪了,装什麽小孩子?」
我毫不留情的嫌弃,本来想说要是他没办法给一个解释,今天肯定要打到他妈认不出来。结果这个吻居然昨天就打过招呼,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以为这家伙在开玩笑,没想到玩真的,混蛋……这种事情说给十个人听,十个人都会觉得是玩笑话好不好?
「妈的……你成功了,你成功恶心到我了。」
害我现在有点心虚刚刚下手太重,脸都红了两大片,明天肯定会瘀青,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家暴。
「真的好痛。」
「不要在那边好痛好痛个没完,你是Gay是不是?」有些情绪失控地斥责他不断抱怨「好痛」的行径,我承认自己是靠迁怒来舒发刚刚下手太重的内疚。
在此重申我爱人类,爱好和平,绝不歧视性取向不同的人群。
他停下搓揉脸颊的举动,愣愣地看着我,看得我越来越内疚,没想到他竟然不怒反笑,单手捧着脸调侃:「如果我是Gay的话,你该怎麽办?」
这种用LP想都不可能的玩笑哪需要思考?
「不能怎麽样。」
「我真的是Gay唷——」他弯起眉眼,带笑晃着身体,我没好气腾出手把他推倒在沙发,「然後呢?你再怎麽样也是两轮(bi-),离Gay有段距离,当时我抓奸在床看得可彻底了。纯Gay安迪看到女人就软杆,难道那天你是吃蓝色小药丸硬上?」
他倒在米白沙发上,双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我把脚翘在桌上,两手横在椅背上,头枕着松软沙发跟他一起看着天花板,雪白的墙顶说好听是洁白,难听是冰冷的透白,跟医院相似,非人的温度。
「你不介意了吗?」他淡淡地道,语气似在问早餐想吃什麽。
我转头看着冷气出风口,扇叶也和天花板是一样的白,却多了橘色调,无形中增添一丝暖意。
也许下次屋内重新粉刷可以选别的颜色。
「都过去那麽久,我都放下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因为我很在乎你,所以害怕做错事。」
「肉麻兮兮。」我龇牙从齿缝中吐出话,皱起鼻头表达恶心,他却低笑出声,接着彷佛梦呓地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总是被局限,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久而久之,无形中给自己套上很多枷锁。医生说我的强迫症来自没有安全感,太过害怕失去却又不敢摆脱束缚,这种人通常遇见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事物就会紧抓不放,如同一个孩子。」
「真正的友情不是为了讨好,而是真心为了你好*。」脑中突然闪过哈比人电影里的台词,顺势反驳他。
「嗯。」
「不要句点我。」
「好的。」
「烦耶!」
「呵呵。」
站起身想去拿放在电视旁的遥控器,没想到楚言被一把捉住下摆,我回头对他表达疑惑,却被拉回沙发上,只好无奈地问:「怎麽?肚子饿了我也没奶给你吃。」
「我想抽菸了。」
「不行。」
「那——」他又弯起一个弧度更大的笑容,眯起来的眼像只偷腥的猫,盯着我的脸不发一语。
「不要太超过罗。」
「是你答应我的。」
现在是怎样,软硬兼施是不是?
「谁答应你啦——喂、喂,不要这样看我,不准装可怜!不要扁嘴,你以为你是鸭子啊?哼,不要搞得好像我欺骗你的感情一样……够了,别再玩了。什麽?觉得很受伤?我才受伤吧!最後一次,够了喔……好啦!我妥协可以了吧?不要再那副模样了!」
「嗯——」
「你要是在讲『嗯』我一定会抓狂。」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