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25

关於樊祈,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稍加暗示一下就回去专心准备课业,只留下一句「希望等待考完有机会与老师相聚」,之後重点复习课结束,倒数一个月考前冲刺在补习班就没有再遇过他。

这样也好,不然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对这孩子。

年纪越长,变得越来越圆滑,处事欲加完美,却也越来越不容易信任别人,小时候可以做到把自身情感毫无保留的付出,但是最终换来满身伤。关於感情这回事,累了也倦了,怎麽样都好,只希望安静……如同一只徐徐前行的蜗牛,走得缓慢,但一碰到危险就瑟缩。

有够胆小。

「Ricky!」

听见有人叫我,将包垮在背上转头,是亚璇,她小碎步地跑来,递上一个精美的小纸袋,「R……老师!听说你要休假,很可惜之後不会见到你……这、这个是我烤的饼乾!老师不嫌弃的话请吃!」她仰着头,努力不让话语变得口吃,我接过纸袋,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头并道谢,还好在东方社会里拍头是一个友好的象徵。

「谢谢你,我的班导师。」

咻一下,她的耳根红了,低下头,陪我走了一小段路,目送我进停车场。

讨老婆吗?虽然现在没什麽计划,不过好像可以考虑。

一个月前,宣泄过情绪之後,我和楚言之间变得很奇怪,会打照面打招呼,家常话的次数却非常的少,而且他绝口不提争吵的事。虽然说一开始先起头的是我,不过哭泣宣泄完,反而放弃思考,不再纠结任何一个问题,也刻意将工作时数拉长,除了减少尴尬的碰面,也是不愿意独处时继续胡思乱想。

故意接了额外的案子,想藉由忙碌来忘记现状,却操出一身病,自己已经很久没抱病。当时突然夜间发高烧,想走向药柜去随便吃个退烧剂,一下床,头却晕眩无法站稳,直接撞上旁边的架子,跌坐在地,发出好大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双眼彷佛有火在烧,眯起想看清是谁,却滚烫地流出眼泪,模糊了视野。

身子猛然被拉起,他的肌肤传来冰凉的感觉,很降温,宛如枕着冰包,我索性整个身子靠上去。有个凉凉的东西抚上额头,接着耳畔传来惊呼,突然身体一轻,他架着我快速地往门外走去,接着驾车直奔医院挂急诊打退烧针。

吊着点滴时,依稀听见医生说话,内容和强哥上次挂急诊的对话有点像,比如「其实无大碍,只是太过操劳」,「长期熬夜导致免疫能力下降,也难怪突发高烧,需要好好休养,调适身体」,或者「饮食方面,咖啡、浓茶、烟、酒、巧克力及太咸食物应避免,生活方面,尽量避免工作压力及睡眠不足」,诸如此类。

疲倦地枕在有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双脚夹着棉被,小心地将打点滴的手放在身体的最上面,免得跑针。遮帘忽然被拉开,我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不是陌生人便闭上眼继续睡,金属铿锵的声音响起,透过眼缝看去,他把一旁的折叠床拉开,拉过附在上面的棉被,随意地盖在肚子上躺着,一条手臂压着眼好似遮挡急诊室明亮的日光灯管。

脸磨蹭两下雪白的被子,也一同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恍惚,几秒後才意识几个小时前住进了医院,手支着床想起身,一股痛从手背传来,居然忘了还插着针。屁股挪动几下转身,想看看躺在客床上的人,没想到那里只剩下散乱的棉被,腾出另只手摸下被窝,是凉的。

确定葡萄糖液几乎流尽,我赤着脚走下床,拉着点滴,找到值大夜班的急诊护士,要求她让我出院。她替我量过体温确定退烧,拔了针後,又道陪诊的人已经替我拿药,我问,他在哪里,护士说站在大门外抽菸。

抽、抽菸?无法消化的点点头道谢,忽然护士问,那位先生是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有点疑惑地盯着她,虽然称不上年老,但是眼前这位绝对说得上是护士「阿姨」。护士甩甩手,颇了解的眼神,直道:「不是我要问的,是急诊班那票小女孩想问的。」

「呵……药学,他是做研究相关的。」

「谢谢你啊,不好意思多问这些。」

我弯起眼笑,心中已经不会像儿时不平衡,以前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假如有女生来问楚言,总会觉得自己哪里魅力不如他。现在,肯定是长大了,已经不再不平衡,反而觉得有趣。

「对了,白先生。」正在病床下捞拖鞋,好不容易拿出拖鞋准备离去时护士忽然出声,她一脸慈母样,道:「你与那位先生感情真好。」

是嘛?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的表情显然透漏疑惑,她了然地回应:「在你休息时,那位先生一直问我如何照顾熬夜病人,以及清淡的食谱。」

「麻烦你了,那麽我先走罗。」

「别让你的朋友再担心了。」

懒散地拖着鞋慢慢走向大门,果然有个身影半倚靠在墙上吞吐着云烟,对比我的短袖睡衣,他穿着悠闲的素白T和黑色长裤。电动大门打开,他的视眼瞬间被吸引,我看着他嘴上噘着的菸,着实愣住,虽然刚刚已经听闻,当面亲眼见证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因为一直以来最讨厌菸的人就是他。

学生时期对於未知的事物总想尝试,但他会不断叮咛千万不要接近菸酒,那些东西是毒,最好连碰都不要碰。後来还是喝酒喝得乱七八糟,不过从来没有吸菸的打算,只是我没想到,最清楚燃烧後焦油致癌程度的你,怎麽会吸食这种东西?

……怎麽你突然转变得让我快不认识?

感到接受不能,有些吞咽困难地问:「楚、楚言,你什麽时候开始……」指了指他唇上囓着的菸,「抽菸。」

他没有立刻回答,却深深吸了一口气,瘦长的香菸登时被燃烧的发红,迅速少了大半,张开口缓缓吐出灰雾,取下菸头丢在一旁的菸筒。接着又从怀中拿出一包菸,随手甩出半只菸,悠悠地拿起来放在嘴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

整个过程流畅得用不上几秒,却让我觉得好像过了世纪。

「……你的菸瘾有点大。」

「四年前,我开始抽菸。」他突然回应上一个问题,用着抱怨的语气。

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迳自往不远处的停车处走,被晾在後面的人也跟了上来,我们无声地走完这段不长的路程,他驾驶,我刚出院坐副座。到家地下的停车场,明明已经熄火他却仍然抓着方向盘不放,好似在思忖什麽,不打算询问,我直接开车门下车。

「你根本不在乎我。」

惊讶地回头,楚言没有看向我,而是保持着手放方向盘直盯着挡风玻璃的动作,彷佛说给自己听。

「我以为付出可以……」他登时打住,沉默,过了半晌才道:「这次,换我累了。」

从那天之後,他开始刻意回避我,比如,说话不再直视对方,甚至是刻意转移目光,可能上一秒我问他车钥匙在哪,他虽然抬起头回应却很明显感觉到那双眼没有盯着我说话,下一秒,他的视线马上转回电脑去。

感觉很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隔天下午在补习班和格格与强哥闲聊时,格格提到前几天和妹妹大吵一架,只因为妹妹把他的Dior高级订制服拿去丢洗衣机洗坏掉,还一脸无所谓,觉得衣服再买就好,把格格彻底惹毛,在大半夜吵架吵到邻居报警,我跟强哥互换一个眼神,都猜肯定是格格死扯着高分贝嗓音搞得人家投诉噪音污染。

後来格格被妹妹气哭,拖着行李离家出走。

「我受够那个没文化的三八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些美学我花了多少钱?那家伙居然睁大眼睛说:『这麽丑的布还敢卖这麽贵……好啦,对不起嘛!』,天哪!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鬼才设计师JohnGalliano在Dior时代的完美艺术呀?如果没有他,那些布料怎麽可能上升到完美艺术结晶!她居然说丑……全巴黎已经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缔造奇蹟了!」

格格歇斯底里地双手挥舞想要抓脑袋,却不敢抓他早上精心打理的头发,改掐我的肩膀一直摇,「你们说!是不是有够低俗?啊——我要疯了!呜、呜……我的Galliano—你们怎麽死得这麽冤!人、人家根本没穿几次……我——好恨!」

格格边讲边哭,後来直接脸贴在我肩膀上哭,感到肩膀一阵凉意,突然他的头左右翻动,扭着一头看,怎麽有些亮亮稠稠的东西……干!是鼻涕!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