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轉的奧賽羅 — Chapter 21

「凌辛你好像很在意小孩子的问题,如果真的很想要小孩,我们可以找代理孕母,付钱请她生一个你的小孩,或者……我们可以领养?」樊祈刻意呢喃我的名字,用着像哄小孩的语气勾勒画着未来的蓝图,将气轻轻地喷洒在我的脸颊上,「这样听起来有没有比较安心呢?」

……现在是念书念到走火入魔了吗?

「你不过是现在高三大考前压力大,错把欣赏当迷恋,这种情况在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见到,青春期荷尔蒙高涨,拥有抒发不完的精力。」放弃了挣扎,冷淡毫无起伏地对着他接着道:「只要等你上了大学,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你会遇到中意的女孩子,可能会陷入热恋,然後一路走下去,或者谈很多段不同的感情,大学比你想像中的更丰富,别为了急躁的宣泄而迷失自我,孩子。」

遥想起大学时光,真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疯狂地燃烧自我,疯狂地展现光芒,那段日子每天都有挑战性,有新鲜感。

「不要叫我孩子!别把我当孩子看!」

突然一声大吼打断思绪,樊祈愤怒地凝视着我,抓紧的手也多施了几分力,手掌骨节感到被人揉捏的有些痛。我看着他,发现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不应该把这个阶段准备转变成大人的青少年当作孩子,他们是狂飙的,是极需肯定自我定位与尊重,我放软声,低道:「抱歉,我应该叫你樊祈。」

他的手松力,赶紧趁机把被迫放在对方胸膛上的手抽回,也往後退一步刻意拉开距离,好抵销方才暧昧的气氛,并重新审视眼前的孩子,被安抚後的他就像落水的野兽,看起来狼狈彷佛失了獠牙,蹙紧着眉,嘴巴抿成一线,好似忍受着什麽痛苦,看来方才那番话肯定给他很大的打击。细细地打量他,外型出众,当然不能跟我比,不过也差不到哪去,这个上大学看起来是会受女生们狂热的阳光型男,大众情人型。

「我送你回家吧。」

驾车到樊祈家,差不多快十二点,看了眼坐落在精华区的大楼,果然这孩子家境不错,才会这麽固执。一路上,樊祈始终坐在副座上一语不发,低着头安静地宛如雕像,唯一开口的时候是出发前讲自己家的地址。

停车、熄火,看着失了魂魄的樊祈仍呆呆地坐在副座上没打算离开,有些担心地下车并走到副座拉开车门,将他强硬地拉起。受到外力拉扯的樊祈看着我,眼神慢慢有些聚焦,接着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於心不忍,把送他到大楼门口,叮咛好好休息睡个觉,告诉他说赶快进家门,家人会担心。

「他们才不会呢。」

「什麽?」

樊祈突然像有了温度,刻意想隐藏脸上的厌恶,有些生硬地喃喃:「他们眼里只有工作……」

「我送你上楼。」

虽然这种事情是学校老师要辅导的,但是偶尔补习班老师来一下也无妨吧?本质上都是老师,不是?也许有必要跟这孩子的父母聊聊。

樊祈领着我进大楼,电梯升上八楼,一出电梯发现整层楼只有一扇门,果然这地段都是高级住宅区,属於一楼一户那种。他熟练地掏出钥匙转开门锁,出乎意料的,门後居然是一片漆黑,好似无人在,电灯很快被打开,我跟着他走进家门,准备脱鞋时,发现玄关只有男孩子会穿的球鞋、上课皮鞋与拖鞋外,没有其他的鞋类,应该说,没有其他人的鞋子。

「父亲、母亲,他们只爱工作。」

樊祈背对我默默地吐出一句话,原本在研究鞋子就发现的异状与之有了连结,低低的声音传来:「这个家,每个礼拜都会有人来打扫,但是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的父母他们根本没爱过我,或许是有爱,只是我感受不到。可是,老师——」樊祈忽然转身,两个眼眶红了一圈,声音颤抖地哀求:「从我踏入水师,第一个对我微笑关心我的人就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爱的人就是你。」

樊祈耸着肩,此刻看来不像是足足有一百八的高个,反倒像是个受惊吓瑟瑟在墙角发抖的小兔子,他咬紧嘴唇,垂下眼帘,室内灯光很明亮,我看见斗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

「老师,我爱你。」

他睁开眼,声音虽然颤抖,眼神透露出坚定,那一瞬间,鼻觉得酸了,因为这种眼神,是渴望陪伴的眼神。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丢下我?」

难道自己不也同他一样吗?从毕业以後,就一直渴望真正心灵的扶持陪伴,却在回了台湾、踏入工作後迷失初衷。

亲爱的上帝,请全知全能的您宽恕他的罪,使他的心灵重获和平,您的孩子在此与您诚心祈祷,赐给他平静,同时也希望您……可以分一些平静予我。

坐在沙发上,看着不熟悉的室内装饰,墙上英式古老大钟将时针指向一点,抬起右手轻轻拍着枕在大腿上的男孩。男孩没有大哭,只是讲到激动处无法克制情绪地流下几滴泪,情绪平复後很快就感到疲倦。毕竟即将要大考,每天啃书就已经很劳累,更何况情绪又有这麽大的起伏。

左思右想後,决定留下来陪他。

因为在我自己的经验里,以前班上有位同学在大考前两个月,女友把他甩了,为了这件事情他情绪低落到不行,而且已经交往三年,该做与不该做的事情都发生了。同学家长非常不能接受,认为她为什麽不能等男的考完再分手。其实当时女生生病,在进行化疗,男的即使在忙着准备大考也抽空去医院看她,虽然他们经常吵架,可是早已习惯彼此。

後来化疗进行到一个疗程,已经可以回家休养,过不了多久,女的就提了分手。男生也只能接受,结果隔几天,女生立刻和一个男网友相约见面,虽然已经分了手,但男生还是会担心她,尤其对方又是认识没多久的男网友,有些忧心她是不是会被骗,但是她却认为你为何要干涉我的自由,我们早就分手了。

听他很伤愁的说着,我真的是一把火想要揍那个女人。

最後,男的一直无法投入在考试里,倒数一个月我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不过就考试成果来看,男生似乎考得很普通,没有说到差,却也没有超出实力的发挥,整个就是平稳的普普通通。

作为一位老师,我想我真的是一个把「教学服务」贯彻到底的优良代表,担忧学生情绪状况,所以还特地留下来陪伴。

虽然说让会吵的孩子有糖吃这个行为很不好,可是作为教授三年的学生,最後这一个月,陪陪他也没什麽不好,尤其这家伙的家庭状况这麽特别。

左手从包包拿出手机,萤幕上斗大的数字标示现在一点钟,数字下方有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支号码打来的,不过这串我却从没看过……而且这个时间点,回拨也不太礼貌。

突然电话震动,又是这串电话来电,不假思索将手机滑开,贴到耳旁,对方没有出声,只有徐徐的呼吸声传来,等了几秒,仍然没有回应,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主动开口:「你是谁?」

「……为什麽还不回家?」

——是楚言。

不过他怎麽有我的电话呢?

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昨天把楚言带回家时,是我拿自己的钥匙开门,今天早上去上班时也忘记拿备用钥匙给他,这家伙该不会在家待了整天吧?

「很晚了,怎麽还不回家?」

没有回应他的问题,楚言又重复问了一次,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性解释马上做出反应:「我现在在学生家,等等就……」

当看见枕在腿上的樊祈,「等等就回去了」这後半句话顿时梗塞在喉中,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离开,如果这个孩子醒来後看见自己不在他身边,会不会又再次难过得掉泪?不知道为什麽,自己浅意识地放不下他。

「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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