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暂借的梳妆台前,将方才随手折的一支巴掌大牡丹递给掬月充当簪子用,我就把头发的事丢给她了,盯着面前铜镜,里面的女孩正用手支着头思考。
我说吧,这公主再怎麽蠢,再怎麽幼稚到极,大概也不敢这样对待一个王爷与王爷同行的乐师,这雁国,铁定有问题。
「掬月,如果雪清死了,对雁国有什麽好处?」把玩着手上装人鱼血的瓷手镯儿,我幽幽的冒出一句话
「小姐!你…」掬月一吓,手一歪把那支牡丹落下了,赶紧一捞赶在没落地前握稳了。
「没事儿,就只是问问。」
「…也没什麽好事,因为王爷不掌大权,对辉昼王爷的坏处也只是极度悲痛罢了,不致於让雁国捡到好处。」掬月盘着头发低声说,突然脸色一变「但,如果说死的是辉昼王爷,情况会差很多…」
「如果?」为什麽会扯上辉昼王?
「就…想想罢了。」掬月笑笑,把发髻用牡丹枝固定住了,拿一旁桌上小剪子裁了多余的花茎,「唉唉,担心这做啥呢?不会发生的事儿。小姐,头发给盘好了。」
如果雪清死了对雁国没好处,那麽他们为什麽要在这下手?
望着镜子左瞧瞧右瞧瞧,还挺满意,一朵牡丹正开在我右鬓边,花朵不似那些金阿玉的华丽丽易晃得人眼底生疼,这朵牡丹又有巴掌大且红白交织,不显朴素,让人望着舒适又不小气,很合宜。
从铜镜中扫了她一眼,我起身「那便走罢。」
优雅的执筷、挺直了腰板、含笑听着那肥肥的雁国大使--我一见他就决定喊他阿肥--和雪清瞎扯淡,我觉得我真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
雁国菜还当真是名虚传了,味道普普,但想想搞不好只是阿肥的厨师手艺普普,说不定雁国菜当真还挺好吃的,身为一位有文化的仙人不能以偏概全,又说不定那是雁国菜的特色我辉国人吃不惯罢了,身为一位有文化的仙人我们应该以广阔的心胸包容各国特有的文化,所以我就没跟雪清抱怨,然後觉得我真有文化。
本也没啥,我就只吃东西呆着等歌舞表演,谁知那阿肥就把话头转到我身上了,色眯眯的盯着我「这位想必便是未来的王妃娘娘罢?王爷艳福不浅啊!」
我一口茶差点就喷出来,还好从小大小姐的训练没挨少,只有呛着了,抽了手帕侧身轻轻咳嗽,掬月赶紧来拍我的背。
我去!听这话、这语气、这表情,这是探雪清口风来着!要雪清答了不,我敢打赌他下一句就是跟雪清讨我,死变态,我还没十五呢,瞅您年纪大我三倍还有找,羞也不羞?
我决定了,阿肥改名为死变态。
「非也。」雪清淡淡地答「何出此言?」
「大使说笑了,卿卿没这好福气。」我也微笑。
「就是看这位姑娘长得挺俊,若非是王爷带来的人,在下还真想讨回去呢。」死变态笑「没事没事,喝酒!来人,再给王爷添酒!」
说着便有侍女上来倒酒。
天,你这话还可以再露骨一点麽?
不过…虽说一品乐师的位阶高,终究只是个歌姬,一个歌姬也不肯给,倒是会显得有些小气…雪清他…
「大使喜欢卿卿?」雪清勾起笑,看向我「喜欢的话,卿卿你就…」
我已经准备好一巴掌了,等你吐出後面那几个字。
『卿卿你就做本王的王妃罢?』
心脏漏跳了几拍,脸颊发烫。
还好我没喝茶,不然我这次定得喷出来。
不过还是被口水呛到了。
死变态的表情很难看,我因为呛到了一定也是,那六位公主更是,旁边雁国的人要麽就不悦雪清当众搏死变态面子要麽对死变态行为感到羞耻,辉国的人就是对死变态的无礼气愤,总之脸色没好到哪去。
脸色很好看的大概只有拿着酒杯正兴致盎然欣赏酒颜色的雪清和後面那只只有一抹白影的死狐狸。
你他娘的可以仗着那些人类听不到就笑得再过分点!小心我回仙界後到你常逛的楼里跟你看上的姐姐说你早泄!死珈君!
「可好,卿卿?」雪清挑眉问我,然後用“怎样你越喜欢就越是不给你啦啦啦~”的表情看死变态。
整室沉默。
这凸显得我後面珈君笑得更欢实了…我决定直接跟楼里的姐姐说他狐道不能。
「不好。」我脸色阴沉的说。
感觉一个气息凑近耳朵,那死珈君八成是要说什麽“不把握机会好好嫁你搞不好就嫁不出去了啊!”之类的,手肘轻描淡写的一退就往他透明的肚子上撞下去,攻击!
白影一退,原本的话立刻被吹散,只隐约听到“酒…”。
心下一凛,开了仙眼瞥向雪清,见他正举起他赏了半天的酒杯,朝我一笑「就是个玩笑,大使大人,这歌姬本王喜欢的紧,就不能给您了,来,本王敬您!」
果然,酒有问题。
「且慢!」我出声阻止,挨着全场目光离座盈盈走向雪清,低声问他「找个理由与雁国开战,如何?」
他一愣,答「不错,但何出此言?」
「那便好。」我一笑接过他的酒杯,举杯向大使朗声道「方才蒙大使厚爱,卿卿心领了,卿卿敬大使大人一杯!」
他娘的谁要心领啊?
「卿卿…」不知为何,他起身似乎想阻止我。
「好,乾!」那大使一愣,举杯一饮而尽。
“珈君,不许出手,小心遭天罚。”冷冷朝我座位後方的白影扫一眼,我仰头将酒喝乾。
感觉腹痛如绞,喉咙一甜,一口血便涌了出来,溅上我衣襟。
我去!我们为了表示友好没试毒,你还真够客气的,下的是上等鹤顶红!本以为下的是什麽泻药啊啥的我作为仙头晕一会就要可以直接净化掉,毫无影响,但这鹤顶红就没法了,虽然不会死但还是得昏一阵。
你一定想问我干嘛以身试毒,我当然知道可以随便抓只狗或者直接以银针测就好,不过你想想,那便表示了“对雁国不信任”,即使测出有毒,开战也就没那麽理直气壮,毕竟是我们先怀疑人家的;反之,以人身试毒正表现了“我们如此信任你们,结果你们竟下了毒!”,不但理直气壮且展现了自己是被背叛了,完全是被害者角色,开战开得名正言顺,雁国要是被灭了都是他们活该。既然如此,当然还是以身试毒为好,反正我也不会死嘛!
还好,这杯要是进得雪清嘴里那是必死无疑。
「卿卿!」雪清立刻冲上来,赶在我跟青砖地板亲密接触前抱住我。
万幸,不然青砖挺硬撞下去得磕一个包,去我家聿斓宫的地板跪多了就知道。
左手上一痛,吃力地举起一看,多了条深可见骨的刀痕,心叹仙界那判官当真小气,我不就开了仙眼嘛?虽说救了雪清一命算是以仙的身份干涉了历史,但是做仙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彼此各退一步大家都清静不是吗?用得着这麽罚我?真是的,我以後去他家玩不喊他哥了,改喊叔!
然後一顿,便没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