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的意识像被抛出了船只,随着狂风大浪暴雪纷飞摆荡,他只记得在弗雷德那句令他难堪的讽刺之後,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滔天烈焰令人窒息令人失去理智令人忘却了今夕何夕。
落地的衣裤,湿黏相贴的肌肤,汗滴如瀑,再寒冷的温度也冻结不了他们的交缠,蒸腾的热气下是不间断的高昂呻吟,是上下起伏的暧昧,是彷佛此刻就是唯一就是永恒。
莫尔醉了,虽然没有喝下任何粗劣的酒精,但他仍觉得自己醉了疯了,船壁在巨浪拍击下发出像是要解体般的摩擦声,他们随时可能在下一秒裸身於冰天雪地当中,化为魔海海床上的两具白骨枯骸,但这些都无所谓,死亡的威胁已不能分开他们彼此,只会让他们更用力扣紧对方的十指,将所有的热情都尽情释放。
「不管你是什麽,你都是我的。」
绝顶的快感过後,莫尔昏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他的船长在他耳边这样说道,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低沉冷酷,透着私掠船长的阴狠和威严,虽然没看到弗雷德的表情,但莫尔猜想他一定还是没什麽表情的表情,或者是一脸“你是我仇人”的表情。
他的船长从那时候开始就不怎麽笑也不真正发怒了…不,说错了,他刚刚才对自己发怒,用很恐怖的表情说要剥了他的皮…
莫尔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前还有这麽多的胡思乱想,他也不知道他的船长把他密密实实抱在臂弯里,一手按在他的心口上,在他平稳缓慢的心跳声中彻夜未眠。
小鹈鹄渐渐静了下来,坚毅的船员有勇气抵御最危险的暴风雪,却无法在倦极累极中抵御温柔的海浪,休息舱里一群人睡得东倒西歪,口水流满地,呼声震天响,连应当随时观察海况的警戒员也摊在走道上睡得被踩上几脚也醒不来。
喧嚣不再,惊慌不再,海峡破空的劲风声彷佛都多了几分爽朗,少了几分刮人的凛冽。
莫尔醒时床上已没有弗雷德的踪影,发软的双腿以及船长室里的淫靡气味都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他红着脸掀开沾满腥羶味的熊皮大氅,找了件乾净的衣物换上,走出船长室,一手支着腰一步一步往甲板上走,但昨晚实在是太过了,爬梯时难免扯到伤处,一扯就又是一阵抽气。
好不容易上了甲板,莫尔左右张望,船首有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莫尔不意外不犹豫的走向前,只见弗雷德双手按在船舷,凝视着正前方,虽然面上不显喜怒,但莫尔从他的绿眸中看见了平静,以及平静中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莫尔被感染似的走到他身旁与之并肩,问:「有什麽好事?」
不会只是因为撑过一场暴风雪吧。
弗雷德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莫尔看过去,就只是海,没什麽啊,疑惑的回望弗雷德,对方却没解释的意思,莫尔又往前方看了看,仍没看出朵花来,眼角无意识扫了一眼太阳,忽然猛地一震,往船右侧也就是北方看去,果然看不见任何海岸线。
鹈鹄号自从转进海峡後一直都是贴着北边陆地航行,他们也曾试探的往南略走,但半天都见不到南岸,所以只能推测这个海峡可能极宽,弗雷德的目的是找到通往美洲西岸的通道,不是探索详细地形,鹈鹄号因而北返继续贴陆航行,昨天暴风雪前能见度已经不高,没有注意到北方已经没有陆地了!?所以他们其实现在通过海峡了!?
莫尔惊喜的瞪着北方一望无际的蓝海,又怕是有误差,立刻咚咚咚咚跑回船舱拿出他的测量用具,腰酸脚软撕裂痛什麽的都不在意了,呲牙裂嘴中照样精准把纬度算出来。
看着显示出来的结果,莫尔再也忍不住扑上他的船长,露出兴奋的笑容。
「找到了!成功了!弗雷德!我们到了!美洲大陆的另一侧!麦哲伦来过的南海!这就是南海!」
「对,我们到了。」弗雷德平稳的语气里有莫尔才懂的激动,他们二人虽各自成长背景不同,际遇不同,理由不同,但在相遇之前都深深憧憬着位於世界另一半的这片海洋。
它是西葡两国的天下,是其他航海者的止步之地,也是一片充满未知、传奇和无限冒险可能的海洋。
「“MarePacificum”,拉丁语的意思是平静之海,因为麦哲伦航行一百多日从未在这里遭遇狂风大浪,所以他给南海取了这个名,这是世界最大最辽阔的海洋!」莫尔几乎是贪婪的望着前方这片其实与身後完全相同的蓝色。
「我们也会渡过太平洋,但不是现在。」弗雷德收回落在前方的视线改投向北边,瞳眸中的冷冽一闪而逝。
「弗雷德?」
「西元1562年1月15日,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弗雷德忽然换了个话题,他转回身看着鹈鹄号的每一个部件每一个角落,又缓步走到被暴雪刮得满布伤痕的主桅旁伸手轻拍。
这些日子他们全副心神都放在在波涛汹涌的死亡之海生存下来,其他什麽也顾不了,到了今天才得以放松,忽然发现元月1日早就已经过了,他们错过了新年,但也不必遗憾,因为今天比起新年更值得庆祝。
「这是以我之名命名的海峡,对吗?副官先生。」弗雷德勾起嘴角。
「当然,它会是弗雷德海峡。」莫尔很笃定的回道。
「那为了纪念我们找到它、平安通过它,我在此宣布,鹈鹄号改名为金.加文号。」弗雷德扬声念出船的新命名,有些突兀又是那般的理所当然,望向莫尔的绿眸折射着天际耀眼的金光。
加文.乔.莫尔,纪念今天,纪念我们即将开始的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