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什麽航道,八成又是河流海湾,天气这麽冷不要再折腾了好呗!
水手们穿着厚厚的长大衣,一个个动作迟缓,不论是转舵或是扯帆,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倦怠,他们离开伦敦时对於大海的向往与期待有多少,如今的疲惫与失望就有多少。
直到洗劫拿索市政府时日子还很美好,战果丰硕,为什麽现在他们要在冷风冷雪中踟蹰前进,连冻得硬邦邦的黑面包和发臭的腌肉都吃不饱?
提督为什麽要带他们来这里?这里什麽都有没有,只有刺骨的寒冷。
可以回加勒比海吗,那里温暖、富裕,有椰子树叶迎风摆动,有花香鸟语,还充满令人垂涎的财富。
「进入未知水域,全员提高警觉!」弗雷德凝神喝令,大夥虽应是,但明显毫无精气神。
莫尔看着疏懒的水手,又看向另外四艘转向迟钝的属船,眉宇难掩忧虑。
「船长,船员的士气普遍不佳,其他船只会比我们更严重,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譁变。」
「他们不敢!」弗雷德目光不移地盯着即将进入的水域,希望这就是麦哲伦通道。
莫尔知道弗雷德的自信,他统御属下从不是靠什麽以德服人,他明令赏罚、重视纪律,铁血的执行所有的规定,船员们对他既崇拜又畏惧,弗雷德的赫赫声名以及成功赢得了他们的信服,但这种信服还未根深蒂固。
最近船员私下抱怨提督的频率越来越高,刚开始只有几个人,但现在几乎八成的人都会说上两句,弗雷德的航行计划是大胆而有远见的,莫尔也认为为了以後走得更远,麦哲伦航道是他们无法逃避也必定要跨越的障碍。
但其他人看不到障碍之後的瑰丽风景,只看到这个障碍高大坚硬,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是曾经到过东方的西班牙或葡萄牙船员绝不会因为几次的探索失败而气馁,因为他们已经跨越,他们的视野已经投在世界的另一半,但鹈鹕号和海字辈的船上八成都是英格兰人,英格兰的海员世世代代几辈子都只在英吉利海峡和北海周围打转,新大陆已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更何况是新大陆的另一侧!
他们受到弗雷德辉煌事蹟的激励而上船,但终究视野不够开阔、航行技术不够纯熟,南美的高浪就已经让所有人应付的战战兢兢,一而再再而三的试误使得每个人的信心很快的消弭殆尽。
简单来说,他们隐隐约约的害怕了、後悔了…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弗雷德利克.巴萨,即使在快绷断神经的恐惧下依旧冷静镇定,宛若毫不在意生死。
「船长,今天天候并不佳,我建议找个地方上岸,略作修整,兄弟们都累了。」一个简单的宴会应当能稍稍提振一下大夥的心情。
「不必要,想要脱离困境,早日找到麦哲伦航路才是真正的办法,这时候歇息,松掉的神经就再也拧不起来了。」弗雷德冷酷的走到船头,拿起望远镜观察,如今他们贴着海岸线转向,可陆地似乎微向西北收缩,如果又是个错误的通道,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
莫尔叹了口气,不再劝说,弗雷德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看看北岸,山峰连绵耸立,峰形变幻莫测,这是前面几条河流都没有的样貌。」弗雷德将望远镜塞到莫尔手里。「是海峡的可能性很大。」
「是吗,我看看。」莫尔一听,赶忙接过望远镜,果然如弗雷德所说,不过因为纬度已高,山势虽陡,但都是秃山,树很少,一些地方有低矮的绿色植被,山顶覆盖着皑皑积雪。
莫尔注意到岸边水况复杂,浪花千重,明显遍布礁石,如果有事他们是无法紧急靠岸的。
再往南看,隐约可见的陆地线同样是白浪滔滔,暗流诡谲,水流激烈代表是海湾的可能性降低,因为海湾水域向来较为平静,换而言之,是河流或是海峡的机率大增。
「报风向风速。」弗雷德也注意到了越来越束紧的两岸陆地线以及巨大礁石。
「西南风,风速约22至25节,浪高三米至四米,中雾。」莫尔立刻测报道。
「传令全队减速,直列前进,舵手注意控制方向,航行正中。」若在伦敦,风速超过22节、浪高过三米的海况,可能有一半的渔船商船都不出航了,但在南美海域,如果这种程度就不航行,那根本寸步难行。
「是,提督有令,全队减速,直列前进,舵手注意控制方向,航行正中!」莫尔朝後方大喊,旗手立刻将命令传给属船。
大卫的海鲸号是第一个遵令的船只,接着是蒙德的海鲨号,作为後勤补给船、最为笨重的海狸号都完成了命令,韦瓦的海狮号才慢吞吞的归列在尾巴。
莫尔看皱眉向弗雷德,弗雷德明白他的意思,绷着脸说:「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处理他。」
心大了,不能留。
莫尔点头。
航行了三十分钟左右,上头的了望员报道:「提督,前方水道越来越窄!」
弗雷德站在船头,果断命令:「停船,等雾气消散!」
在有雾时,航行在两侧都有礁石的狭窄水域并不明智,虽然雾并非很浓,但浪高风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触礁,不如原地停船,等日正当中时,雾气就会消散。
所有人怎麽也没想到当在寒冷中特别可亲可敬的太阳高挂天际,驱除白雾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令人胆寒的军事堡垒以及十二艘直扑而来、杀声震天的大船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