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晚了些,加勒比海的太阳已经隐没在海平面下,在加班上吃饭谈笑的水手都回到了舱房,莫尔发现房里越来越暗,咸熟的取出火石,挪开油灯灯罩,看见灯盘上的鲸油只剩一点,起身摸回自己的副官房提来一小桶补充,纯亮的液态鲸油在昏暗中滑入灯盘,嚓啦一声,护在温润五指後的是甫燃起的一簇火花。
弗雷德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忽地觉得莫尔的手指线条极美,指缝中透着五彩光华,就像大西洋上的一轮弯月。
莫尔小心翼翼的盖回方形的灯罩,原本亮眼的光源霎时变得含蓄朦胧,他将鲸油灯放在弗雷德桌上,灯座崁入特制的凹槽,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避免海浪晃翻油灯引起火事,整艘船也只有弗雷德的船长室能在入夜後使用灯火。
「怎麽不再点一盏。」弗雷德见莫尔收起了储油桶,问。
「油不多了,得省点用,也许没什麽机会补给了。」莫尔微笑的将剩下的那小桶油放在储物箱後的角落,鲸油本来就是金贵的东西,他们船上的鲸油都是在伦敦准备的,用到现在也快见底了。
「用光就算了,你再点一盏,你那边都黑的,看都看不清楚还想画图。」弗雷德微微蹙眉,不悦的说道。
莫尔笑笑的抱起他那一堆木条图纸,一屁股在弗雷德的桌侧席地坐下。「我就在这里弄,船长大人不介意分我一点小小的灯火吧。」说罢,已经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物件。
弗雷德不置可否的抿着唇,目光调回手边的工作,鹅毛笔沾上适当的墨汁,在航行日记上龙飞凤舞的记录下船队今日的足迹,他现在已经写得一手好拉丁文,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拼错字。
阖上日记,弗雷德往旁一扫,莫尔还在忙,桌上的鲸油灯将他的身形投影在地版上,黑乎乎的影子挨着自己的椅子,宛如连在一起…弗雷德嘴角微微一扬。
「你在做什麽?」
「测量的东西,我在想能不能让纬度的计算更加简单精准。」莫尔分神说道,他脚边已经有好几组试作品,每一件外表几乎一模一样,只有莫尔才知道其中的差别。
「有如此才学渊博的副官辅佐,本提督真是幸运。」
莫尔还沈浸在自己的试验里,没有察觉弗雷德的异样,高兴的阐述自己的想法:「星盘仪在陆地上测量是很精准,但在海上缺点就很明显,甲板起起伏伏,计算太阳高度会有误差,浪高的时候尤其麻烦,我在想能不能不要对星象,改用投影的方式,理论上只要计算好正确的刻度,操作上将比星盘仪简单且纬度更加精确。」
「你这一阵子没事一直站在船头盯着太阳涂涂写写,看到眼角都发红了还不罢休就是为了这个?」弗雷德想起了莫尔最近的举动。
「嗯,如果刻度编排出错,纬度失真麻烦就大了,你放心,这个东西还在测试,现在纬度还是用星盘仪计算的,为了船队安全,我不会贸然采用,就是用也是先两种方式并行。」方位是航行之重中之重,他不会因为自己对新测量仪的信心就轻率以对。
将最後一根木杆标上实验刻度,莫尔忽地觉得後面好像有一阵子没声音了,回头一瞧,就见弗雷德歪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绿如碧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钉在自己身上。
一个激冷从脊梁骨窜上,莫尔不自在的快速将地上的东西草草抱起,乾巴巴的说道:「船长,时间不早了,呃,很晚了,不打扰您休息,我回去了。」
他擂鼓乱响的才走到门口,一只手臂宛如幽灵般无声的背後探出,轻轻压住门板,指头上勾着标记为三号的试作测量仪,湿热的声音在耳边吹道:「副官先生,你的东西忘了。」
莫尔耳根一瞬间烫红无比,脑袋几乎垂到胸口,呐呐的说:「谢谢。」
他不敢回头,伸出一只手想取回三号试作品,但他怀里的东西本来就拢的乱七八糟,这手一伸,一半的东西立即哗啦啦的掉到地上,莫尔一慌蹲下要捡,还没动作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後捺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都已经那麽多次了,你也曾经放开过,怎麽事到如今还这麽羞怯。」温软的舌头一卷上玉贝似的耳阔,莫尔另一半的杂物也咚咚咚地加入了地上夥伴的行列。
「船、船长…」莫尔喉头颤抖,彷佛无论吞咽多少津液也无法缓解喉咙的乾涩。
弗雷德怎麽会不知道莫尔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但本质上仍有其在教会教育及宫廷礼仪长久熏陶出来极为拘谨保守的一面,纵使偶尔放开,也是天时地利以及他刻意催逼下的结果,普通时候别说绝对做不来曲意承欢那一套,连有关“男孩”的职责也是压在箱底,不开盖就装作不知道。
「今天的你格外诱惑人。」弗雷德吃笑,火热的身躯压迫十足的伏罩在莫尔身後,左手缓缓按在他的腰间摩挲。
他只是坐在地上组合测量仪而已啊!
莫尔聪明的脑袋一片混沌,感觉怎麽解释好像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