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宛如永无止息的等待与埋伏,高温湿热不停蒸发体内的水分,一补充几乎又流光,浑身湿粘难受,除了提防猛兽,更要注意蛇类与蚊虫,不到一个月,几乎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前腹後腰都长满了红红的湿疹,搔痒难耐。
大夥都要轮值放哨,莫尔也不例外,所有人里面他体质是最差的,连阿修都比他健壮,弗雷德下令就地久伏时,曾让他退到相当舒适的海湾营地去,但莫尔坚决不肯,说没道理大家在这边受苦受累,他回营地过好日子,弗雷德也不强迫,就真的让他和其他人执行一样的任务。
日子又再过了一个月,骡马财宝队仍不见踪影,而队员们的情况越来越糟,闷热的环境不仅消磨人的意志,滋生的蚊蝇跟着另一件恐怖的事情降临了―――疫病。
一名叫卢比的一等水手第一个倒下,他发烧了,原本以为是中暑,但他不停的打冷颤又呕吐,魁梧的身体以很吓人的速度消瘦成皮包骷髅,擡回海湾营地撑不到二天後就吐血断气了。
众人还来不及悲伤回神,接着又有两名伏击队员产生一样的症状,猝然发烧,然後头痛、背痛、全身肌肉痛,虚弱、恶心、不断呕吐。
「不行,他得後送。」瑞克表情凝重的回报。
「艾森呢。」弗雷德指一旁的另一个队员。
瑞克掐开病人的嘴,臭味和腥味同时飘了出来,瑞克叹了口气,说:「他也是,牙龈都出血了,大便也是黑的,情况很不妙。」
弗雷德肃着脸叫四个人把他俩擡回营地。
「船长,这样下去还没等到财宝队,我们都要死在丛林里了!」大卫焦躁的扯断随手拔起的草茎,比起被枪射死、刀砍死,莫名的病死这种死法更容易让人心慌。
「瑞克,知道这是什麽病吗?」
瑞克迟疑的说:「在欧洲没见过这种病,应该是新大陆特有的疾病,看起来是会传染的,原因可能是环境、气候或是蚊蝇…我不确定…」
「船长,要撤退吗?」有人畏惧,打退堂鼓了,财宝虽吸引人,但也要有命花啊。
弗雷德断然摇头。「我说过,没堵到财宝队就不回英格兰,不走,走了要去哪里找这种机会,即使死到最後一人,我也不放弃!」
「莫尔,你回海湾营地,让苏力把船上的补给品全都弄下来,只预留最少的物资,其余按每人足额的口粮定期输送到这里来,之後,以十天为一期,五人五人轮流换班回营地休养。」
「好的。」莫尔没有迟疑的颔首。
其他队员听到弗雷德的命令,有些因为有机会回海湾营地修整而面露喜悦,有些却已经被恶劣的环境折磨到面无表情,更有些也许偷偷在心里诅咒什麽,但无人知晓。
当晚,又有一人确定染病,两名水手趁夜逃跑。
弗雷德没有派人追,只是沈默了半天,待莫尔从海湾营地回来时,又跑了二人,总共逃跑了四人,其中两人的屍体在距离驻紮地一公里左右的山坳被巡逻探看的队员发现,屍体已经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大卫把屍体拉回驻紮地摔在众人面前。
这下,还想逃跑的人心思也全熄了,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蛮荒,脱离部队根本就是玩命,留下来虽然也不见得不会死,但至少有全屍,会擡回营地海葬。
「船长,喝点水。」入夜吃过晚餐後,莫尔倒了一杯水递给盘坐在参天巨木下的弗雷德。
「谢……」弗雷德伸手去接,指尖微微一颤,木杯从指缝掠下,洒了一地湿。
「船长?」莫尔狐疑的凑进了些,弗雷德坐的位置离篝火有段距离,微弱的火光不足以让莫尔看清对方的表情,他靠近了许多,弗雷德都没有反应,让莫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情急之下,莫尔直接探手去摸,刚好碰在弗雷德脸上,热烫的温度让莫尔忍不住惊呼。
「船长,你在发烧!」
弗雷德抓下莫尔的手,严厉的道:「嘘…不要大声嚷嚷…」
莫尔压低声音焦急的说:「我去找瑞克!」
「不用…我睡一晚就好了…」弗雷德觉得头很昏,很想好好睡一觉,偏偏这个斯文人还在他耳边咋呼个不停,吵得他胸闷脑胀。
「怎麽可以!你病了!这该怎麽办!哦,我的上帝!」莫尔急匆匆地就要转身去找瑞克,却在下一秒被弗雷德猛力一拉,拽进他的坏里,男人高大的身躯顿时笼罩住他的全部,像张巨大的毯子一样密密包裹着他。
「不要吵,让我睡…」弗雷德不满的咬了一口怀里不停蠕动挣紮的家夥的耳廓。
莫尔僵硬的定住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摆什麽方位,只感觉弗雷德热烘烘的身体在微凉的夜晚格外温暖,也格外让人心惊胆颤。
远处猫头鹰『忽――忽――忽――』的鸣叫,柴火木枝烧得劈里啪啦作响,队员们早就都累睡了,此起彼落的鼾声在深深的丛林里细小的微不足道,莫尔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他放松了绷紧的脊梁,缓缓靠在弗雷德的胸膛上,任凭那一片火热瞬间将自己包围淹没,男人浓烈的气息如罂粟般从肌肤表面的毛细孔沁入五脏六腑。
他会死吗?这个男人会埋骨在此吗?
不…不!
光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忍着心口叫嚣般的抽疼,莫尔眼帘微垂,右手悄悄上移,在暗夜掩护,神的眼光看不见的角落,轻轻搭在箍住自己腰际的铁臂上。
扬起头,望着满天星河,孤寂和恐惧同时戳刺着他的心脏。
「…弗雷德,你可千万不能死。」
盈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