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胃癌的母亲而走进了转角的花店,非男人所愿的拿起纯白色的花朵。
淡雅的香气,与男人的母亲名字有相同的雅致。
「欢迎光临。」因为搬货而流了汗,应该是店长的男人急忙地走出来。
「帮我搭配一下吧。」店长肩上的毛巾湿透了,看起来非常疲累的样子,男人一边观察店长一边想着,一边张望四周,看进小门里一个不动的黑影。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主花是百合吗?」
店长急忙地走向水槽,把肩上毛巾拧乾洗净。
「你如果还要忙的话,请工读生帮忙也是没关系的。」男人苦笑,眼里含着满满的温柔。
「真的很抱歉。」店长难堪的笑着,走进小门,唤着工读生。
「喂!有客人!」工读生没有答声,店长的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沉重,
「快一点!你为什麽总是拖拖拉拉的?」店长的怒吼之中,椅子晃动的声音响起。
缓缓的脚步,让男人感到好笑。一般人哪会这样对待客人的阿,他心中暗想。
「因为我刚刚才睡醒阿...」而揉着眼走出来的,其实是跟男人年纪相仿的男子。
「欢迎光临...有什麽需要吗?」大张着嘴,男人想着这样的家伙难怪是工读生。
「我的母亲想要一些花来装饰房间,她希望主花是百合。」男人将手上的花往工读生递去,
他习惯的观察他人的眼瞳,淡淡的咖啡色,略微轻佻的眼神,那是男人所熟悉的。
「是吗...」工读生认真的歪着头,额头上有着红红的痕迹,大概是睡着时印上的。
大概是帅气的男人吧?工读生手里拿着百合,想望清男人而用力眨着眼想着。
主花是百合,又要装饰房间的话,工读生一边思考一边想揉开眼前的迷蒙般,
把眼睛都揉肿了。
思绪之中有好多好多的点子,但是要考虑种种的条件,工读生感到麻烦但还是奋力的思考。
「洋桔梗吧?」脑里似乎搭配了几千种组合後才找到的最棒组合,工读生开心的说着。
「我对花不熟悉。」男人对着工读生露出温和的笑容,
看着他刚刚的种种行为,男人难以相信这样的人居然与他年纪相仿。
「没关系,相信我吧。」工读生灿烂一笑,拿了几朵洋桔梗。
「那请帮我包起来吧。」男人看着工读生额头上的痕迹,再次怀疑他的心智年龄。
「那个,不好意思。」工读生似乎终於了解男人眼中的笑意,手在脸上摸来摸去。
「怎麽了吗?」男人发现他终於注意到而开心的笑着。
「我脸上有红色的痕迹吗?」两人相视後是不止的笑声。
「有喔。」在笑声如落叶落在地上之前,男人回复情绪的淡淡说着。
「可以稍等一下吗?」工读生未等男人回应,往回走向小门,推开了店长。
「你干嘛啊?」店长似乎还在为刚刚工读生的态度不满,略带怒气的说着。
「我现在很需要镜子啦。」任性的说着,然後拿出了ok绷的工读生往後对店长叫嚣着。
「算了,我去帮客人结帐。」店长似乎也习惯了他的莫名,抹抹脸往柜台走去。
「不行,那是我的客人耶!」工读生把ok绷贴在红痕上,朝着店长再次嚷嚷。
「你是要让客人等的意思?」店长无奈地看着ok绷,再回头对着男人苦笑起来。
「我要好了啦,」但男人看着被ok绷贴着的额头,却露出极灿烂的笑容。
「不好意思稍等了!」工读生把百合和洋桔梗包装好,额头上的ok绷添了几分傻气。
「这是你的花,总共......」话音未毕,
「为什麽要把红色的痕迹盖起来呢?」男人轻声问着工读生。
看起来是思考过了,但其实工读生根本没有迟钝的回答了这问题。
「因为重要的客人,要用最棒的样子迎接阿。」
薄雾把男人包围。
那个时候,那个稚气未脱的家伙还说着男人是重要的人,
那个灿烂的笑容简直把男人当时的种种悔恨消灭了。
可惜他的话语,似乎只在那时甜蜜。
自己为他留的长发,也终於可以扔下了吗?男人心中暗想,
却不敢去触摸那曾经被工读生轻轻绑起的头发。
好像每一根发丝都充满了对过去的依恋,
只要一碰就会被吸入过往的回忆,
沉重的无法负荷的感情把男人吞噬了。
剩了一脚的袜子,染了色的白衬衫。
工读生的残影环绕着男人。
若把窗户打开,往朝阳大声的说了一声我放手了,
工读生残存的影子,或许会就此消失吧?所以男人把窗户打开。
「......可是今天是礼拜六。」无法大声吼出,男人嘲笑的看着日历,
一整列的红笔标记着今天工读生几点下班,要和他去哪里吃饭。
直直标记到下下个礼拜,男人从来没想过这段感情会消逝的如此快速。
就算大声说着,也不会消散的这份记忆,到底要如何抛舍?
在这个惹人厌烦的房间里大声的吼叫,是男人唯一能做的事了。
阴暗的房里,沉重的感情。
从桌子到回收箱的四十五步距离,一切渐渐地明朗起来。
工读生留下来最後的那一条裤子,也是男人最後选择丢的东西,男人却不敢碰了。
不敢再碰工读生留下来的东西,如果一碰,
那些被丢掷到回收箱的感情就会重回这个充斥百合气味的房间,
那是男人永远不敢尝试的。
而原因便是矮柜上那一朵百合花。
就算把所有工读生印记的东西丢了,
这足以证明自己对母亲的爱的证物,
却又是亲手由工读生所包装的礼物,
男人无法丢离。
「...该搬家了。」男人望着窗外,痛苦地说着。
朝阳出现了,可是外面下起了太阳雨。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梁澄方。』
工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着太阳雨一起,
把男人的双目装满了泪水。
母亲的双手和双目,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开心地晃着眨着。
那是男人一辈子最为心痛的事。
他想要赎罪,却不知道自己该如果是好。
但是他遇到了工读生,让他感到一丝丝救赎。
那个与母亲名字相同的男人,说不定是自己的希望。
泪水之中,男人似乎还能模模糊糊的见到:
阴暗的病院,将死之人在呕吐。
母亲的遗容意外慈祥。
名称:叶呈芳
病床被推进电梯,
自己跟着走进。
手里拿着那束百合和洋桔梗。
耳边终於有了声音,而且是自己的。
乾枯的嗓音,「我们要回家罗。」
和该死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