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记得,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绝世而独立的人,浅粉色花瓣如雪纷飞飘落在他身上成了一幅画,美不胜收,似乎早就发觉在他後头悄声接近的七妹,他回过头凝望着她,温润如玉的男子浅笑:「七殿下。」
七妹身穿一袭如樱花瓣的浅粉色的宫裙,巧笑倩兮的对着他道:「沈容溪,你以後只准这麽对我笑。」她拉住沈容溪的袖子,话语霸道任性,样子却是可爱的蛮缠。他依然浅笑,未做回答,伸手将落在七妹发上的樱花瓣轻轻拂去。
「我以後只对你好。」
七妹闻言,脸色绯红,她抬起头踮起脚尖,飞快的吻了沈容溪的脸颊。「等我及笄,我一定请母皇赐婚。」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头温柔浅笑。
「我等你。」风轻轻拂过,让这句话轻淡许多。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她渴求的,不过就是沈容溪给七妹的那抹笑容。到如今,那个被她囚在华丽牢笼的男人,早已不复当年温润如玉的模样。
只剩下冷漠疏离,嘲讽的嘴角不复当年的暖,沈容溪停下那抚着琴弦的修长手指,抬头冷眼瞧着她,眼睛里无一丝波动,两人就这麽在冷凝的空气中彼此对峙着。
君祈妍望着那琴,想起了当时第一次正式拜访左相府上,参加了沈容溪没出现过的赏花宴,她藉着微醺走出庭院吹风,却听见随风而至的琴声,音色极佳,余音绕梁,不绝於耳,她静悄悄的走至他身後,一向喜怒无形色的她,竟罕见的嘴角上扬。
「二殿下。」曲终,沈容溪抬眼望着她,那真是一双如玉般清澈的眼睛,她阻止他站起身。
「你弹的真是好听。」
沈容溪闻言只是一笑
君祈妍微微一笑:「再弹奏一首吧。」
沈容溪的手指重新拨弄着琴弦,琴声悠扬,附近的几只蝴蝶飞了过来,一只粉色小蝶就这麽停在君祈妍乌黑的发上。
沈容溪见着微楞,琴声也硬生生的停止,以往总远远的瞧着她,只觉得清冷。
风似乎变大了些,她将散在脸庞上的发丝往耳後勾束着,动作有些慵懒,粉蝶自然飞走了,还给了她一身清绿,竟不复当初那一眼的冷然。
沈容溪对君祈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宫宴上那个高高在上略显孤傲的二殿下,与总是受着宠爱如骄阳般惹人喜爱的净妍全然不同,就算两人的五官有七分相似,那神态却是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俩人一冷一热。
「再过不久就与七妹成婚了,是吗?」她神态自若,也明知故问,宫里连奴才们都知道的事,她这个主子怎麽可能不知,她那藏在袖子下的手掌握成拳头,锋利的指甲已然嵌入掌心,她却依然维持礼貌的笑意。
沈容溪站起身行礼道:「是的。」
君祈妍仍然浅笑着:「哦,那麽先在这里祝贺沈公子了。」
「多谢二殿下。」他朝她深深作揖。
那时的心情直到现在还是清晰,她目送沈容溪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一小点在转弯处消失,她眼底透着冷酷与坚忍,只有一道声音反覆在她耳边叫嚣着。
夺过来!
夺过来!将这个温润而美好的男子夺过来,放在自己的掌心随心所欲的摆弄着,就像母皇对她身边最宠爱的男侍那般,喜欢的时候视如明珠,厌弃的时候便冷眼旁观。
她就是与母皇那麽相似的人,所以母皇才如此厌恶她?沈容溪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当初高高在上的母皇看她那般,如出一辙。
她将手掌放在沈容溪冰冷的脸上轻轻抚着,语气仍是温柔而带着警告:「再敢试图弄伤自己,我就剁了她一根手指。」她注意到沈容溪的表情虽依然冰冷的像是毫无情绪的人偶,可他的瞳孔却泄漏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真是羡慕她啊。」君祈妍冷冷一笑,可惜只不过是个蠢女人罢了。
「放了七殿下,我身上的一切,你都能得到。」沈容溪抬头望着她,她看着他的眼,突然荒谬的笑了,那如星子般深邃的眼底,依旧没有她君祈妍的身影。
倒映的只不过是湖水般的死寂。
「那麽,我就要你的心。」君祈妍按住他的下颚,弯腰深深的一吻,那个吻虽然浓烈,却没有丝毫的感情,她只是霸道而粗鲁的吻着他,待两人的唇分开时还黏着些许透明的唾液。
「我知道放了她,你会了无遗憾的死去,我怎麽会舍得让你不跟我一起痛苦的活着呢?」她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脸,在他耳边像是对情人的呢喃。
「至少不要让她活得这麽痛苦。」沈容溪嘴角勾起酸涩的一笑,站起身抓住君祈妍的手臂,他低下头回吻,可惜那吻技还是生涩的令人无趣。
「为了她也能作贱自己吗?」君祈妍调侃着,她勾了勾手指头,「如果让我发现你说谎的话,她会比现在还痛苦的。」
「先让我见她。」沈容溪的眼底带着坚决,她眯起的眼好像是要好好的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拍了拍手,语气仍是愉悦的。
「见了她之後又如何?」
「我会满足你。」他的声音低沉而诱惑。
「你能给我什麽?刚才那一吻可真是价值不菲,能让你开口要求那麽大的礼物,不过嘛……」君祈妍的指头轻拂过自己的唇,对沈容溪眨了眨眼。
「值得的很。」
「我要与她单独见面。」沈容溪牵动唇角一笑,虽不及灿烂真挚,却是她最喜欢的宁静而和煦的面貌。
「好啊,你提什麽要求都行。」看来她,也喜欢表面的假象呢,君祈妍抱着沈容溪与他共同倒向床边,她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闭上眼道:「我累了,陪我睡一会儿。」沈容溪的身体僵硬的让她靠在怀里。
过了许久,俩人只是这麽躺着,沈容溪垂眸望向他怀中的君祈妍。
「什麽事都不做你睡得着吗?」他故意轻抚她的发丝,回答他的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沈容溪眼神复杂的凝视着她,她闭着眼,红润的嘴唇微启,他第一次见君祈妍这麽毫无防备的模样,记忆中冷酷的人、笑着说要杀了七殿下的人与眼前这个睡着的人重叠在了一起,他紧握着拳头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然後睁开了眼睛。
太元二年春,君净妍通敌叛国,被褫夺君氏,与余下党羽带罪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