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睁开眼睛,眼球在室内转了圈後,些微喘着气起身,外头天已亮。
叹了一口气,我将身上衣服脱掉後往浴室走去,时间不过六点,在我洗好澡化好妆,坐在客厅喝咖啡时,关诗璇才打着哈欠走出来。
「你已经起来罗?」
「你是老师欸,却每天都在迟到边缘才到学校。」我眼睛盯着气象台,上面说未来一周都是晴朗天气。
「代表我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始终如一啊。」她说着狗屁歪理,拿出冰箱的牛奶,眼睛瞥到了我放在一旁的同学会邀请卡。
「喔?你决定参加罗?」
我点头,稍早才在参加那栏打勾,「我打算坐莒光号。」
「干嘛不坐自强号?莒光到台中要三个小时吧。」
「沉浸一下心情,我有十三年没见过那时候的朋友了。」我拿起包包就要出门。
「很少听你讲国中以前的事情呢。」关诗璇看着我的脸,而我只是浅笑,关上门离开。
原本想趁这个机会顺便逛逛台中,毕竟很久没有回去,可是目前的工作进度只要六日还能放假就该偷笑,更别说想要请假了。
在我忙得焦头烂耳之际,也只有王皓群这个已经达到业绩的白目业务员还敢来跟我说话,其他人则是能离我多远是多远。
「你明明才二十七岁,却把自己搞得好可怕喔!」午餐时间,我咬着面包在咖啡厅里头校稿,王皓群嬉皮笑脸的问候我连搭理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你去台中可以帮我买太阳饼回来吗?」
我抬头狐疑望着他,「你怎麽知道我要参加?而且又怎麽知道我国中在台中?」
王皓群一脸深不可测得想装神秘,但在我用高跟踩了他皮鞋後,他哭着脸说:「昨天邀请卡上面有写同学会地址啊,另外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啊。下次别踩我鞋子好吗……」
「早说不没事?」我低头继续校稿,忽然觉得不对:「你不是不爱太阳饼吗?我记得上个月小玉在分的时候你不要,现在怎麽又要了?」
「我一个嫁到国外的好朋友很爱,刚巧最近有东西要寄到她那,所以顺便啦。」很难得的,王皓群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同於以往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当然是想追问,但在校稿地狱中没那闲功夫,我们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王皓群手机响起。
他挂起笑容跟我说了再见,接起手机往咖啡厅的阳台外走去。
公司外头就是大马路,所以我们的窗子都是气密窗,隔音非常好,从我这只能看见王皓群笑得恶心的侧脸,那不是营业用笑容,而是真心的微笑。
过一会儿他走回来,一脸为难看着我:「曦文,加买冷冻鸡脚。」
我白他一眼,「我所能承受的礼物重量只有太阳饼。」
「拜托,求你啦。」
我挑眉,王大业务居然会求我?
「干嘛?冷冻鸡脚能寄去国外吗?」
「好像不行。」他忽然冷静些,「但我不是寄到国外,是要送我家邻居。」
「你要给我什麽好处?总不能白白替你做事吧。」
「别趁人之危啊。」他抱怨。
「那我可以不买。」
「好……算你狠,这样吧,我尽量在这几天帮你搞定CIEL如何?」
「不对啊,什麽叫帮我,你们广告部也有好处啊!」但这还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总之成交。」
击掌声未落,王皓群的手机又响起,我收拾桌上的东西要返回办公室,离去前我又回头看了一下脸上挂着温暖笑容的王皓群。
「会啦会啦,我会拿去给你爸妈的,到时候发一张照片证明我有拿鸡脚冻过去好吗?」
这样的王皓群虽然恶心,但我却觉得比他花花公子的形象好多了。
於是礼拜六一大早,关诗璇才刚起床准备整理回宜兰的行李,我已经出门搭上往台中的火车。
另外,虽然勾选了参加,但我还是没有传真回函。
在火车上先是收到王皓群提醒买鸡脚冻跟太阳饼的讯息,然後我再传了LINE提醒关诗璇出门记得关瓦斯,接着戴上耳机,闭上眼睛想要稍微休息。
可是越是强迫自己睡着,我的脑袋就越来越清醒,过去那些被我压在记忆之下的国中回忆,慢慢的渗透出来。
我不想想,却盖不住盖子。
一个弯腰驼背,浏海几乎盖住眼睛,黑直短发的女生低着头看着地上走在我所怀念的那片走廊。
闭着眼,我却鼻酸。
那是我。
十三岁的我。
那时候的我跟现在,是不同的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国中,学校冬天制服是深蓝到几乎是黑的百褶裙,以及同色系的毛衣,前排还有几颗扣子,内底则是白衬衫。而夏天,也是一席深蓝的水手服样式。
蓝色不是代表忧郁吗,穿得全身蓝,导致我整个人更加忧郁。
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手拿书本跟在人群的尾端。
这一堂要到视听教室看影片然後写心得,班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会看什麽影片,而我则在心里希望能看一些有趣的影片,不然我的心情郁卒得要命。
我本来就不太善与人交际,而且因为内分泌失调,我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到现在还有好几块豆疤,医生说没关系,好好照顾以後不会留疤,但现在就够让我自卑,所以我用浏海盖住额头,将两边的头发也尽量遮住脸,就是不想让人家看见我的脸很脏。
加上开学前几天,我和姊姊因为吃了超辣麻辣锅,辣伤了喉咙,两人讲话都沙哑,一开口就超痛,所以那时候我们都只能用气音讲话。
结果,造就了刚开学第一天,当我站在位置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因为低着头加上气音说话,让班上的人瞬间为我植入一个印象,也就是『怪人』。
从此也不知道是我神经过敏还是怎样,班上的人好像都带着一种窃笑的神情看着我,不是欺负,也没嘲笑,也许是我太过自卑,别人的一个大笑都会让我认为在笑我,一点的窃窃私语都会让我以为在说我坏话。
我这是被害妄想症吗?
後来即使我声音已经好了,却也不敢再大声说话。
於是就这样,演变成现在我独来独往的情况。
总之说是有人群恐惧症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