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以後,满屋子皆是药味儿。沉璧走至内室,抬眼看去,见多尔衮背对着向壁面侧身躺着,看样子似乎是睡了。
她蹑手蹑足地趋近,在他床沿坐下,触目所及正是他烧伤的背脊。那片烧伤虽不大,却也不小,她见状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为免扰醒沉睡中的他,她赶紧以孅手覆住自己的嘴,不教自己哭出声音来。
哭了没一会儿,一只手竟伸过来拉着自己。多尔衮并未转身,仅以手拉住沉璧的手。
沉璧知他已醒,遂关切地问道:「是沉璧吵醒你了吗?」
他这才挣扎着略偏过身子、转过脸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来探我。」
见他伤势如此严重,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很想紧紧、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却又怕会弄疼了他,於是只能一股劲儿地哭个不停。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就要碎了。他勉强地坐起身来,将她揽进自个儿怀里。「别担心,我没事儿,只是一点小小的烧伤而已。」
「这伤岂只是『小小的』?沉璧很清楚,烧烫伤比一般创伤都还要来得疼。」她自他怀里抬起脸来,哭道:「你受苦了。」
他笑了,笑得有些虚弱。「打仗所受的伤都不算什麽了,何况是这点儿小伤。」
她凝睇着他。分离的这些时日,她心里不是不苦,却强抑制住自个儿心里的疼,徉装什麽事儿也没有。分离之後再聚首,竟是他伤重,想方设法才能出宫的她,这会儿又怎可能离得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化成了无数滴落不尽的泪水,见他伤重,她再没有任何方式能掩饰自己无尽的思念了,於是忍不住深深地吻着他,以此一吻来告诉他,她有多在乎他。
吻後,她放开他,他笑看着她,肉体虽为烧伤所苦,心却是甜蜜蜜的。他贴心温柔地为她理了理额上的一绺发丝。「沉璧,可以留下来陪我嘛?」
她点头,「玉主子让沉璧以巡视全羊舖为由,出宫三日。这三日,沉璧皆会於你房中陪你。」
他欣喜地抱着她,「真要谢谢玉儿,她总这麽贴心地为你我着想。」
於是这三天,她皆於他房中,亲自喂他三餐,服侍他汤药,照拂他生活琐事儿,或为他擦澡更衣。遇有太医前来会诊、府里的侍妾探望,或府婢送来三餐时,她便藏匿於屏风之後,待人全都走了,她才出来,然後继续地陪着他。其实她内心仍有所顾忌,虽然於他受伤期间,服侍他是自己所乐意的,但又实在很怕这三日的陪伴,会瓦解自己想离开他的决心。
很快地,三天期限已到,该是她出府回宫的日子了。
是日傍晚,沉璧服侍过多尔衮用完晚膳,将碗碟至於托盘後,便坐至床畔。「多尔衮,今日已是沉璧出宫第三日,现下天色已暗,沉璧该回宫去了。」
多尔衮拉住她的手,依依不舍、明知故问地道:「不能再多留一晚,明儿一早再走吗?」
她摇头,「多尔衮,别为难沉璧。你明知是因为你的伤,才会有这三天,你该要知足了。」
闻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埋怨她的坚决。「我懂,只是,想要再见到你,不知得待到何时。」
她淡然以对,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他紧了紧她的手,「算了,不说了。趁着尚有月色,你赶紧回汗宫去吧。」
「你什麽都别多想,先将伤养好了再说。」
他点头。
她欲自他手心,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那,我走了。」
他却不舍得放开她。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四目相交,却再无任何言语。
最後,她忍痛骤然地抽离自己的手,蹙眉愁楚地快步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所余的仅有无限怆然,再无其他了。
◆◇◆◇◆
回宫後的沉璧,不久便收到多尔衮的来信,虽然她始终未有回信,多尔衮却彷佛知沉璧会担心他的伤势,故仍藉由一封封书信,使她能得知他伤势复元的进展与状况,好教她安心。
每得一信,知他有所进展,她心里总窃窃地为他欣喜,自己所悬着的一颗心,每每亦因收信读信而能多放下一分一毫。虽然她也很想回信,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今日奴才又奉多尔衮之命送来一封信,她收信之後急匆匆地拆信展阅,见他豪迈的字迹写道:
伤势又见好转,现下已能自理生活,切勿挂念,将为你珍重我自己。沉璧,你亦要为我多加珍重,早晚视天候添衣,三餐加餐饭。
读完信後,她内心很是感动於多尔衮对自己的情意。伏於案前,她支头想了会儿,便始於信笺上写下一阙词。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
还有那诉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写完以後,她心想道:「多尔衮,你该知道,沉璧是不会回信与你的。但如若真要回信的话,回的便该是这阙词了。」
她竟开始於信纸上画了好多个圈儿,有单圈儿,也有双圈儿;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儿,竟将原本信笺上所写下的那阙词涂糊,再也分辨不出原本写的是些什麽,亦如她每日每夜所积累的思念,不能亲自同他说出,便什麽也不是了。
※※※
多尔衮伤势好转以後,便回复昔日例行进宫上朝的日子。为了想见沉璧,他每每上完朝、议完国事後便於她所可能会经过之处待她,欲与之相见。时常一候就是半个或一个时辰,还是等不着能见她一面。
今日,多尔衮上完朝又和平时一样,在隐晦处里等见沉璧。好不容易,今儿终於等到了她,他高兴上前。
「沉璧……」他开心地喊着她。
听是他的声音,一开始她有些惊喜,旋一抬眼便见他立於自己眼前了,却反将神色缓下。她走向他,叹了口气地道:「多尔衮,你……,你何苦於此等沉璧?」
他笑了笑,「每日上完朝,我总会在这儿等你。有时间就多等会儿,公忙的话就少等会儿。每日这样等,总能够见到你。」
「如此见面又有何意义呢?」毕竟她还是有些不忍,「何况这样等沉璧,太浪费时间了,且不一定能够等到我。」
他摇头一笑,「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一个时辰的时间,只要能见到你,等再久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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